这一路来得漂亮,连谢普那样御史世家出来的人都没挑他们的错。往朝廷报的信都是“秋毫无犯”,朝廷回的公文、皇帝下的旨意里表扬的态度溢于言表。哪怕没拿到人头,跟着公孙佳这一路,回去风评也能变好!
不亏!
钟佑霖等人也兴奋,第一次随军出征就这样,他们也开心。钟佑霖连夜写了三千字的记录,厚厚的一叠纸,封起来写封皮的时候抬手写了给老婆,写完了才发现——不对,好像得给外公!又拆开了封皮,加了好几页纸,把表妹好一通夸,才重新封起来。
容持等人自不用说,谢普也是一样,他这一批文官里年纪最长,是见过世面的。本以为武将们做事粗疏,但公孙佳不同,她的风格更加庙堂。怨不得陛下要用她,若天下领兵的都这样,该有多好!
各府主官更不用说,剿平匪患当然是好,可是没他们什么事就不对了!怎么也得蹭点功劳出点力,不为奖赏,是为了“将功折罪”。巴望着公孙佳给他们也派点活计。
荣校尉也挺兴奋,他一夜没睡,先审汪斗,再提了汪斗的几个头目。连同他的手下从贼人家眷那里问出来的消息一综合,他也交出了一份报告——汪斗与张世恩决裂的真相。
张世恩有颗不安份的心。他只要拖着,到时候边患一起,他于腹心之地起义兵,这天下是谁的,那还真不一定呢。再不济,也能割据一方,有新帝的时候他也能投资一下,做个元勋。他对汪斗说过:“本朝开国二十年,剿匪平边患又是十几年,如今北方边患又起,看着也不像是个太平天下的样子。我为何不可乘势而起?现在只要能拖下去,必有机会。官兵来剿,我们进山,官兵一退,就劫各州府库。”
汪斗与他不一样,既没读过书,也不是什么好“奇货可居”的富贵人。他一个土里刨食的人,造反是不得已的,三个兄弟都死于边患,他是不想有乱世的。他家这几年惨是惨,没边患的时候还是能活得下去的,不幸是抽丁抽上了,这找谁说理去?这要再闹起来,他全家能剩几个人,是真的不好讲了……
他劝张世恩别这么损,天下大乱都是人命来填,他是要个公道,只要事情闹大了,朝廷派人来听他的冤情,就算要他死,那也得证明他不是个天生的乱民,他爹死得冤,害死他爹的县令得受罚。
张世恩不听,又忌惮汪斗才是最初倡议的人,不少“元老”还都比较欣赏汪斗。一个是爱耍心眼的,一个是还算耿直的,有心算无心,亏得汪斗人缘不错、人也不笨,得到了消息张世恩要并吞了他,干脆一拍两散。只是张世恩出身好,好些人更愿意跟着张世恩,他只带走了三千人,据他说,张世恩手下有六、七千号人,因为劫了县里的仓库,衣甲兵器都还充足,粮草也囤积了一些。
具体物资有多少,汪斗不擅长这个,他说不清楚。
钟佑霖听完了就大怒!那是他外公的天下!破口大骂:“杀千刀的贼!怎么敢?谁说天下乱的?还要等边患?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遣词造句充分显示了他虽然平时装得跟斯文人一个人,其实真的是钟家子孙。
公孙佳摆了摆手,他就住口了,期待地问表妹:“咱们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公孙佳道:“表哥,世上一直都不太平,只是没有轮到咱们头上罢了。你要以为这是理所当然,是要会惹出祸事的。民变,都是激出来的。”
不止钟佑霖瞪大了眼,谢普更是感慨——这不像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能说出来的话,她与武夫确实不一样。
“看我做什么?确实十几年就没断过征剿呀。坐天下,从来都不能高枕无忧。出了事儿,咱们就得站出来平这个坑。”公孙佳觉得这些傻子真是莫名其妙,她这些年复盘的都是什么?是她爹历年征剿的战例,公孙昂直到过世之前不久,还又平了一场叛乱。就没停啊!
安稳,只是大面上的安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太平的。
公孙佳对荣校尉道:“你歇一下,午后再去审问,张世恩的巢穴在哪里,布局如何……”
荣校尉道:“这个已经问过了,属下画了张草图。不过那是汪、张反目前的安排,等元铮他们回来,互相验证有无更改布防,再报君侯。那小子眼力不错,应该能看出些名堂来。”
“好。”
公孙佳又对早盼着她下令的各府长官说:“张世恩势大,不比汪斗,还要诸位配合。”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齐声说:“谨遵君侯帅令。”谢普看到他那位老同学向自己递眼色,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