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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李沉露忽的大笑起来。她像是癫狂了般,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弯了腰,笑出了泪,才抽干力气般跌坐在一旁石凳上,嘲弄道:“人人都以为你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怂货,却原来你和我一样。”

程温皱了皱眉头,许久方道:“我与你不一样。”也不知李沉露听见了不曾,他转身望着头顶的流云与暖阳,眯着眼道,“我不会变得和你一样。”

他有要守护之人,有爱,有光,便不会迷失方向。

四月初,朱文礼因北镇抚司平允王之乱有功,将蔡岐擢为锦衣卫指挥使,而苻离则因功勋卓著继任北镇抚司抚使一职,成了本朝以来最年轻的四品镇抚使。

苻离领了北镇抚司抚使一职后,便换了住处。虽然新住宅宽敞大气,但离姜颜的小院更远些,要多走半条街才到。

这天日落黄昏,晚霞瑰丽,苻离穿着一身簇新的绣过肩蟒的官袍打马归来,远远的便见自己的府邸门口立着一人。走近一看,门外那女子一身亮丽的浅色春衫,长裙随风微荡,正手搭凉棚遮在眉前,笑吟吟道:“伯英,怎么才回来?”

苻离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冰释,翻身下马道:“怎么不进门去?”

“我特地在此迎你,有重要的话要同你说呢。”说着,姜颜下意识一拱手,可抬起手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穿的的是女孩儿的服饰,再行拱手礼便显得不伦不类了,便中途将手压下去福了一福,不正不经道,“恭贺苻抚使高升!”

约莫是觉得‘苻抚使’三字太过拗口,她又改口道,“伯英,你快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苻离的府邸还未修缮完全,家具不多,假山池沼也未来得及修整,看上去有些空荡,但胜在干净整洁。府中没有侍婢下人,从老宅中跟过来的窦校尉也归家去了,此时除了夕阳晚霞为伴,再无旁人扰乱清净。

进了庭院,苻离不动声色地牵着姜颜的手,领着她穿过前庭,带着些许疑惑道:“是何东西?这般神秘。”

“是你最喜欢的东西。”行至廊下,姜颜不走了,站在从廊外斜斜投入的金红色夕阳中,朝苻离笑道,“我衣襟里有东西,你摸摸。”

苻离明显怔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清冷的视线变得炙热起来,垂眸低声道:“姜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见他这般反应,姜颜哈哈笑起来,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道:“逗你呢!”她自个儿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递给苻离道,“给。”

怪不得方才就觉得她衣襟内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硬硬的一块。苻离狐疑地接过,展开一看,顿时双眸睁大,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望了姜颜一眼,又落回文书上,再看姜颜一眼,喉结动了动道:“阿颜,这是……”

姜颜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他这般生动的神情,当即心情大好,吟吟笑道:“伯英,我辞官了,以后便是不务正业的闲人一个……”

“我娶你。”怪不得姜颜今日穿了裙子,苻离合拢文书打断她的话,随即伸手将姜颜按进自己怀里,低而认真道,“我会请求父亲上门说媒提亲,就在这两日。”

他应该是真的很开心罢。姜颜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可以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急促地撞击着胸腔,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报喜的鼓点。

姜颜觉得热,却多赖了一会儿才能他怀里挣脱,抬眼道:“急什么?虽已辞官,但翰林院诸多事务交接,少说还要忙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真正脱身。我和阿爹说好了,成婚之前我先搬去阿爹的侍郎府,继续修补古籍的活计,到时候你迎亲呢就从侍郎府迎……”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这些为时过早,姜颜又笑了声止住话题,道:“忘了我们还没定亲,现在说这些作甚?苻首辅那边如何?”

“我爹那边,我去说。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家中,等我上门提亲。”苻离认真地望着她,眸子逆着光,尤显深沉。他问,“拿到这份辞官的文书时,你是何心情?可会难受?”

“在翰林院一年,多少有些感情,不舍是有的,却谈不上难受。”姜颜倚在红漆柱子上,指了指天边流云,朗声道,“这官名于我而言不过是天边浮云,见之欢喜,失之淡然,比不上你重要。”

苻离神色微动,手撑在柱子上,垂首看她:“你这是,在同我说情话?”

“是,好听吗?”姜颜坦然承认。

阴影笼罩,苻离俯身含住了她的唇,以行动代为回答。

夕阳完全滚落山头,唯有西边云彩还嵌着金边。渐渐收拢的余晖中,两人静静地交换了一个吻,良久方依依不舍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