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块儿被包围的法国,还是两家合作的、被包围的法国,前景如何,可想而知。
如果他们在现时的谈判里不占优势,妥协合作还可以理解;但问题在于,现在情况完全相反!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做一件对他来说很可能是自绝生路的事情?虽然现在让他拓展欧洲业务、或者世界业务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您已经成为全法国的标杆了,还说这样的话,是要让我们都羞愧到无地自容吗?”内森接道,显然还不知道夏尔已经想到了非常久远的未来、以至于直接给他们判了死刑。
“当然不。”夏尔持续微笑。“但如果您就打算这么夸奖下去的话,我得考虑找个什么东西接起来才是。一个结实的好酒桶够吗?”
说实话,法国葡萄酒也是罗斯柴尔德想要入手的方向,理由几乎和夏尔的如出一辙——虽然不是最挣钱的,但也算不错了;最重要的是,有些时候,送出一瓶风味成熟的年份酒会比黄澄澄的金子更能打动上位者的心。
而在法国最有名的五个酒庄里,德伊甘夫人都挺过了大革命后最艰难的二十来年,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出售家族城堡伊甘堡;玛歌庄呢,科罗尼亚侯爵花费了十几年心血的城堡刚落成没多久,显然也不可能;拉图庄在塞居尔家族手里,拉菲庄归于勒梅尔夫人名下,上布里昂酒庄则是夏尔在打理——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没有人想卖,罗斯柴尔德一个都买不着!这个前提条件不满足,后面的什么计划都是空谈!
这么微妙的事情,夏尔提起根本不像是个偶然。想到夏尔提起很可能是因为已经洞悉了他们试图在金钱上统治整个欧洲大陆的野心,内森脸上的笑容不免变得勉强了些。“如果是装满好酒的那种,我想谁都不会介意?”
“那简直是肯定的。”詹姆斯也听出了这种即将被戳破的尴尬,不由得出声救场。
但他心里也在狐疑:继法拉第看出他们个人金钱至上的本质后,夏尔也看出了他们家族不可言说的野望?真是那样的话,也太流年不利了吧?
内森看了看幺弟。本来照他们的计划,如果夏尔不提酒桶,那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切入了纺织和钢铁行业的相关话题。但事实上夏尔提了,他们再提就显得更加居心叵测。要不要冒险?
不过短暂几秒钟的时间,两兄弟的脑海里都爆发了一场战争。
夏尔终于停下了他搅拌咖啡的动作,端起骨瓷杯子小口啜饮。罗斯柴尔德兄弟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在意;他做决定之前要考虑一段时间,但做了决定之后就基本没人可以改变了。所以,无论詹姆斯和内森接下来说与不说,他的结论都已经摆在了那里。
最终内森决定冒险。他把身侧的手往后挪了挪,借以掩饰可能由屈起的指节所暴露出的内心反应。“不过话说回来,我想冒昧打听下,您已经有了意中的合作对象了吗?”
被逼得只能打直球了,夏尔心道。但他面上不显,只道:“原来您对这个也有兴趣?我好像记得,您之前并不涉足此类方面,不论是棉布还是铁器?”
“什么事情都总有第一次。”詹姆斯接着回答。“我可是听说,您十分欢迎其他人加入、一起发展壮大同一个行业?”潜台词,你看我们不就很有这种实力?
听出这种言外之意,夏尔抿唇一笑。“当然,”他嘴角愉悦地弯起来,“就算我不想,时代进步也是不可逆转的,您说是不是?”
时代进步不可逆转?是暗示自己的不得已,还是仅仅是推托而已?
内森觉得他简直要被夏尔弄到神经衰弱了。是他的错觉吗?当他们碰上夏尔时,夏尔总显得特别难打交道?不然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提及这点?
“那可真是太好了,”詹姆斯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您也不吝于指点一下我们?”
“说指点就太言过其实了,我可不敢当。”夏尔果断地脱掉对方给他戴上的一顶高帽子。“我只能说,如果您真的想要经营这些,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竭尽所能地为您寻求解决方法。”
兄弟俩面面相觑。
“为您寻求解决方法”?就是说让他们大胆放心地自己去做,然后有问题再问夏尔?
那怎么能行呢,管理方面暂且不说,夏尔难道会把自己的专利也当成解决方法告诉他们吗?显然不可能啊!
而这正是夏尔的意思。他当然不会在明面上严词拒绝,因为他从来不是那种当面给人难看的人;他会把该说的场面话都说完,但怎么做还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