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成听张良一说,想起当年秦国倾举国之力出兵八十万才拿下楚国。楚人性情之轻悍,不可轻易与之争锋。既然张良都这么说了,他在担心别的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韩王成命人赶紧去准备羹食,嘱咐张良好生休息后也离开了。
韩王成离开后,室内陷入难耐的寂静。偶尔听得外头树枝头上一两只鸟儿欢快的叫声。这几声活泼的鸟儿鸣叫给寂静似没有活物的室内增添了一丝活气。张良手臂动了动挣扎着起身朝窗棂外看去。他的伤口虽然看上去血淋淋吓人,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要害,皮肉伤罢了。他起身脖子上轻盈并无平日里丝线牵挂的触感,他一个激灵伸手摸向脖颈,入手处只有他自己温热的体温和衣物的触感,并无熟悉了的玉石压迫感。
他就要起身下榻,正巧外头郭石端着准备好的羹食走进来见着张良已经坐在塌边,手撑在身后就要起身。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物大步走过去。
“司徒你身上伤势尚未痊愈……”
张良摇了摇头“这点伤势不碍的。”比起当年刺秦受的秦军那一箭,眼下的伤势算是轻的了。
“为我疗伤之时,可曾看见我身上有玉?”张良问道。苍白的脸上隐隐的竟然有一份焦急。
那块玉平日里用丝线穿了挂在脖颈上。平日的盔甲并不适合戴玉,张良便把那块玉贴在心口的位置。
“玉?”郭石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放置在张良房中的那堆血迹斑斑的碎玉,想来应该就是张良要寻找的那块了。
“司徒稍等。”说罢,郭石从床榻边的一个小柜里拿出一只布包呈到张良的面前。
张良手指一捏那只布包,尖尖的锐感让他眉头紧皱。打开了看果然看见原本一块完整的玉璧已经四分五裂,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暗红的血痕粘在碎裂的玉块上。
漆黑的眼里刹那间有难以言喻的痛楚迅速渲染开来。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滞了一缓。
“亏得是这块玉,不然……”郭石看着玉石上干涸的血迹颇有些感触。
张良手指一收玉石尖锐的尖角便割破了肌肤刺进了肉里。布包上被染上一块殷红。
“司徒?”郭石见张良面上无异,但心中总觉得有些并不是张良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禁出言问道。
张良摇了摇头,“无事,这些时日来劳烦你了。”他抬头道。
“属下可担不得这两字。司徒还请用膳,属下告退。”郭石告辞而出。
陶碗内里的羹热气腾腾,外间的鸟鸣一声胜过一声。张良在塌上安坐良久,外间生气勃勃的热闹和偶尔间传来一两句军士的对话。过会秋风乍起,细雨绵绵。秋雨落在树叶屋檐上的沙沙作响。云来云去,他只是坐在榻上,眼望着手心里这一捧沾血的碎玉。
一声轻叹,他将碎玉摊开了来,仔细擦拭去上面的斑斑血迹。一块一块在塌上拼凑起来。
这玉璧上的刻纹甚至一丝浅浅的纹路他都十分清楚。似是那人的容貌,即使不见她也能在心底细细描绘出她的摸样,哪怕只是发丝也不会有半点错。
他一块块将玉块拈出放在塌面上,想要将它原本的模样再次复原。直到手中的玉块全部被他置在塌上,虽有当初的面貌却还是支离破碎。
他颓然垂下手,靠着墙边无声的笑了。笑里有三分的凄然。
再怎么拼凑也不可能回复原本的模样了。
楚国此时也不平静。关东反秦趋势一片低迷,山东六国除了还不成气候的韩国和地属偏远的燕国外都收到了秦军的打击。
赵军残部退入巨鹿,危如累卵。齐国经历临济惨败不久,齐王田儋阵亡。魏国在六月国都被攻破魏王,到了九月才魏王的弟弟魏豹才在楚国的支持下重新复国。楚国在定陶被秦军大败,甚至主将项梁都自杀了。
关东六国中,有实力抗衡秦国的唯有齐国和楚国。奈何齐国相国田荣因为楚国收留田假拒绝出兵支援。于是抗秦的大旗完全压在楚国肩上了。
楚怀王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底下的谋臣商量出对策,并派遣出使者向其他几国的君主昭告,楚王以盟主身份向山东六国发布新的约定。
此时昭娖也不和陈平在家里继续宅了。
项吕并和的军队,楚怀王空降了一个上将军,宋义。项籍被任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向北进发救援赵国。
秦强楚弱,楚怀王并不真心想要出兵援助赵国。楚怀王的这个心思不管是刘邦和宋义都心知肚明。回过头来一看到只有项籍对这件事上心。
既然是拖拖拉拉,宋义也不着急准备出兵一事。准备军粮等物资就能办个三两天。项籍被这个所谓的卿子冠军火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