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完全陌生的眼神,丝毫怀恋都没有,冷冰冰的,像一部机器一样。
坂田银时早就习惯了离别,而且每次都是单方面的放弃,一个一个……从他身边走过去,背影也不留下。但是他可不像那些不要脸的混蛋,他不是那种一夜风流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无情嫖-客,所以他一个一个……全部都将他们背负起来,每一个同伴,直到他的脑袋不听话,将他们忘记。
坂田银时很理解,是人都会忘记的。
但是他不能放任她变成那种杀人的机器,坂田银时想要拦住他们,他明白他们的痛苦,他自己也痛苦,但是坂田银时不想看到昔日的同伴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弄脏自己的手,尤其是看到她那个样子,他就觉得心里堵得喘不上气。
只是坂田银时失败了,没有赶上他们的脚步,追上去恰好与凤十字擦肩而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上飞船的背影越来越小。
坂田银时看了许久,终于叹出一口气——也好也好,她不记得了,连着他们的过去和所有痛苦的回忆,不记得的话,就不会再难过了。
她刚到地球就惹了麻烦,杀了一群天人,被真选组的人到处抓,只好住进高天原躲起来……这些坂田银时都知道。看着她去杀人,去幕府捣乱,破罐破摔似的,他却知道她只是在跟他发脾气,像小时候他责怪她吃了自己那份糖圆子,她便在下次当着他的面把所有的甜点都吃光,一个都不留给自己,明明讨厌甜食,却赌气似的不断往嘴里塞东西——不让我这样做,我就非要这样做,总之你也不会在意,气死你。
坂田银时确实被气个半死,但是他拿她没办法,他不可能每天都盯着凤十字,她的态度更是让坂田银时连劝说都无从下手。
……果然对付女人就要用特别手段,特别是,那家伙还是他的女人。管她在宇宙里做了什么,在他面前,她便只是那个身份,甚至连“昔日的同伴”这种身份都淡薄了,每个人都有独占欲,坂田银时的独占欲被懈怠的表情掩盖,却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少。
坂田银时神情有些恍惚,也许是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总会想起些陈年往事,从被刺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支撑着身体,还是被人只用两根手指就击出老远。飞出去的瞬间,身后被裹上柔软熟悉的身体,坂田银时马上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想要挣脱却做不到,身体无法动弹,五感更加清晰,金属与木地板摩擦时带出的火花溅在手背上疼得很,坂田银时一回头,便看见她线条紧绷的侧脸,那种被恨意淹没的表情,跟以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事情发展得太快,坂田银时想要推开她,却早已经被那个纤细的身体护住,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刀全部砍向趴在身上的人。深埋在灵魂里的软弱感觉又涌上来,他的身体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坂田银时被毒针刺到——或者只是被突发状况吓到,他舌头都有些发麻,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
坂田银时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对方的道歉,软绵绵的,与她表情完全不符的道歉,他只觉得全身的伤都疼不过胸口。她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清醒的时候就杀,杀……不清醒的时候,还是杀。
凤十字晕在他怀里,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察,坂田银时从来都没见过她这样,他那时不知道凤十字已经怀孕,只是觉得手心的生命马上就要消失,怕得要死。
她是世界上最锋利,也最脆弱的兵器。
德川定定是怎么死的,坂田银时心中清楚,除了高杉晋助那厮,还会有谁,桂虽然也够二,但是脑袋里黑洞太多,那会儿说不定还在哪儿待机,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那个天天想着毁灭世界的高杉还有谁。
只不过就算高杉晋助不出手,德川定定也活不了了,见到他的时候,那老家伙全身冒血,神经质似的喃喃着“吉田先生对不起”,他那样子很诡异,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唯一完整的额头上刺着“猪”的字样。
凤十字一脸青白地出现在他面前,从高楼上跌落下来,坂田银时撑着一副残破的身体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同时发现了她袖子里飘出来的钢丝,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现在很虚弱,虚弱得……将钢丝钉入墙里的能力都没有。
坂田银时气得想骂人,没力气折腾就乖乖待在后方就好了啊!乖乖待在他背后,像一个软弱的女人一样,被他保护着,那样就好了啊……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苍白的脸,另一只手贴在她的小腹上,微微叹口气——这家伙,这孩子,命还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