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军用的不过是中型弹弓一样的东西,借助牛筋的韧性将小手雷发射到战舰的翻板上。我们是没有足够的热兵器,几个小手雷都是幕府以施舍的姿态恩赐给我们的。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他们的骚动就可以了,接下来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凤家军统一的斗篷正面是血红抢眼的颜色,反面却是纯黑,翻过来往身上一批潜入夜色,便怎么找都找不到。先遣部队每个人身上都带了灶灰,一路往营寨撤退一路撒,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弄出大动静。
我听着外面陆续响起炮声和爆炸声,往花鸟苑那边打了一下手势,早就埋伏在树林中的弟兄将烈酒和火把准备好,树杈间的牛筋已经张紧了,万事俱备,就等天人的战舰上钩了。
我右手受了不轻的伤,用布条将它从上到下死死缠紧,直到勒得感觉不出疼痛。几乎整个凤家军的家伙都被我抓来做苦力,牛筋泡软了一根根搓起来,揉成更强韧的绳子;小罐装酒,火种塞在绳子里做弹药。天人的战舰太高,普通箭矢根本无法到达,我才想出用牛筋做弹弓的办法。
看着一根根搓得有粗有细的牛筋,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认真说起来,军中只有桂和京乐两人能做些细致的活儿,其他都是些大老粗,但是时间紧迫,只能凑合了。我们没有弹药,甚至没有上天的辅助器材,于是只能采用火攻。
我盯着头顶,庞然大物破开云层出现在我们头顶,手中的旗狠狠划下。与此同时,树林中万箭齐发,带着火种的酒罐如一颗颗逆向滑行的流星,撞在战舰上便借着火势熊熊燃烧起来。天人的炸弹也在同一时间里噼里啪啦落下来,只是树林里枝叶相接,他们看不清楚我们的位置,炸弹大部分落空,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听着战舰里的惨嚎,我突然产生一种变态的快-感,匍匐在壕沟里兴奋得浑身颤栗。花鸟苑趴在我旁边,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我白他一眼拎着刀就朝赶来支援的军队冲了上去。只是这些家伙大多在船上忙着灭火,一时没了战斗的心思,只有几个散兵六神无主地在树林里乱窜,很轻松就被解决掉。
一两点异于鲜血触感的冰冷液体掉在脸上,我心下瞬间凉了半截,抬头看向天空,越来越密集的水滴落在脸上,将我的侥幸全部扑灭——上天仁慈?或又对我不仁?居然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
我满身血腥地拎着刀站在那里,一时无措。天人那边爆发出小小一阵的欢呼,将士气带动到顶峰,然后他们就骂着各种不知哪个星球的脏话冲了过来。我机械地挥了几下刀,手脚有些发冷——这次诱敌深入赌上了几乎全军兄弟的性命,这场雨来的可真是及时。手臂突然被大力拉住往后扯过去,我反射性想挥刀,转头便看到桂一张被烟熏火燎得黢黑的脸。
“你做什么,还不快撤退。”
我满嘴狠话就被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战场上什么最重要,不是武器,不是战略,而是士气,丢了士气连横冲直撞的本钱都没有,还怎么打仗。之前我们狠狠挫了天人的锐气,士气大振,只有五分的胜算也增至七八,如今一场雨下来,不单坏了我的计划,更要了全军的命。
我脑袋几乎无法思考,被桂一路拖拽着拉回壕沟,花鸟苑火急火燎地冲过来,一张温柔的脸也再也挂不起笑容,倒是肃穆到绝望。他将手放在我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出四个字:“天要亡我。”
我抬头从树叶中看着天上未退的月色,耳中爆炸声渐渐明晰,我出神地低声喃喃:“月瘦云痴,风脆雨香……没有连天炮火倒是不错的意境。”
天上有月亮,怎么就下起雨来了呢?
目光转至天人战舰上渐渐被熄灭的星火,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真是给我面子,依稀记得前月还瓢小雪花,才过了多久,这就下起雨来了?我猛地扭头往松平那边跑过去,将三根牛筋拧在一起,迅速绑在两棵高树之间。
花鸟苑跟着赶过来,声音倒是焦灼:“凤,你做什么?快撤退吧!”
我抬着头看向那艘战舰,心下冷哼:“大五郎,我从来不信什么天要亡我,老子要活下去,带着兄弟们一起,谁都不能挡老子的路。”包括天意。
“什么……不要乱来,你身上还有伤!想死么?!我们不会有事的,银时他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只需要在这里等就可以!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花鸟苑在作战上一向于我有高得不科学的默契,不必我多说,他便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再没功夫与他纠缠,捞起酒坛捆在腰间,将布带狠狠勒了勒,然后拔了歪斜在一边却依旧燃烧着的火把朝头顶一指:“松平,你不是说自己力气大么,来试试你的臂力,能不能把我送到那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