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墨菡大惊失色,本想细问,可瞧着他这模样实在是不大好,于是就暂且压下了心底的震惊疑虑,连声吩咐人去准备安神汤和热水,道:“爷先压压惊再去清洗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

一碗安神汤下肚,又泡了个热水澡,胤禛紧张的心情也总算是缓和了许多,回到房中一屁股坐在炕上端了茶水悠悠喝了一口,思及那令人心惊胆寒的一幕仍旧止不住的叹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爷快与我说说。”林墨菡都要好奇死了,迫不及待的问道。

胤禛就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听罢之后,林墨菡不禁讶异道:“老八不会这样蠢吧?这种话哪里是能够大咧咧往外传的?这不是明摆着犯忌讳吗?”

胤禛就摇头叹道:“不必深究也知晓老八这回定是着了谁的道儿了,只是这件事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八的的确确有不臣之心,只这一点皇阿玛就不能容他,而此次这件事不过是给了皇阿玛一个发作的借口罢了,以坐实老八的希冀大统之心。”

“那老八这算是废了?”

“差不离罢。”一句“辛者库贱妇所生”,等同于将老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莫说翻身了,只怕连头都难以抬得起来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真正叫爷想不通的却是太子……”胤禛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如同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似的,这种种言行怎么瞧都不是他的作风……”

当听见他说太子竟在康熙面前拿着鞭子抽裕亲王和老八,林墨菡险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愣了好半晌之后方才迟疑道:“难不成太子是知晓自己继位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随心所欲了?性情大变许是因着刺激过度?”

不好说。

胤禛总觉得没这般简单,但却也一时间想不明白太子究竟是唱哪出。

而叫人更加万万没想到的是,往后的日子里太子竟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就是上朝时往往都能一言不合就当众鞭挞大臣,无论是一品大员也好还是皇室宗亲也罢,但凡惹得他一个不高兴那就是一顿抽,连康熙训斥都无用。

认错很利索,下次仍继续,摆明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除此之外,太子也愈发好奢靡享受起来,不仅夜夜笙歌美人环绕,酒池肉林放浪不羁,更是连贡品都敢私自拦截,只恨不得将“藐视皇权”四个大字刻在了脑门儿上。

一时间,太子殿下残忍暴戾荒淫无度的名声日渐响亮,惹得一众朝臣频频弹劾,就连民间也渐渐听说了,失望、痛心者不计其数。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太子面对着种种弹劾指责甚至是帝王的训诫责罚都仍旧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废太子”的呼声便愈发大了起来,已然大到不容忽视的地步了。

朝堂之上,冷眼看着一众朝臣面对太子时流露出的失望、鄙夷、唾弃的神情,胤禛忽而灵光一闪,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再看向一脸宿醉未醒姿态懒散的太子时,心头不由得就是一窒。

皇上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废太子,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数。

先前太子的名声已经被皇上玩儿烂了,党羽更是被皇上打得七零八落,而今索额图已死,太子党最核心的那几个党羽也纷纷丧命……可以说若无意外的话,太子大概是没什么机会继位了。

身为元后嫡子,在储君之位上坐了三十多年的人,一旦继位的不是他,那么等待他的下场绝不会多好,甚至必要时候新君选择斩草除根也是人之常情。

而若是这位“废太子”恶名远扬呢?所有的大臣和百姓都厌恶他唾弃他,那么新君还会选择下狠手吗?大概不会吧,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做了总会留下点痕迹,新君也会怕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残害手足的恶名,是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新君应当不会这样做。

一个恶名远扬一无是处只知纵情享乐醉生梦死的“废太子”,对于新君来说又能有什么威胁呢?留下为自己刷刷好名声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且旁人或许不了解太子,但将太子一手养大的皇上还能不了解他的品性吗?曾经的父子之情并非作假,后面会导致父子关系紧张也不过是因为权力二字罢了,一旦太子对皇上没了威胁,皇上会不会回忆起过去的父慈子孝?看见原本才学出众品行端方的儿子被逼到只能通过作践自己来保全自己及全家的地步,皇上的心里会不会感到一丝丝的愧疚?

或许会有的吧。

胤禛想着,说到底,太子对于皇阿玛来说终究是不同的,几乎九成的慈父之心都给了太子,怎会一点也不心疼不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