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引沐风进门便退下了,房内还有萍姑姑在。
馆长名为露华,很配她早年金陵花魁的名头。如今年龄渐长,又掌管馆内外大小事务,这名字便少有人提了,在外只称馆长。为人不大热络,既不喜欢太安静又厌烦吵闹,身边之人不能一直沉默又不可聒噪,性格有些为难人,算是有能为的人都有的一点怪癖吧。
行礼问安后,沐风开口说到,自从离开馆长左右,奴时时挂念,但也知到您事务繁巨,不敢叨扰。今日前来,心中欢欣,奉上一份手抄词曲,聊表心意。言罢,上前双手奉上。
馆长接过册子,翻了两页便放下了,虽然写的不多,字也一般,但都是刚刚流传的新曲,想来所谓时时挂念也还有几分真。嗯,有心了,坐。
沐风就座,多谢馆长。请问何事,能为馆长效劳。
馆长仔细看了沐风一眼,正是芳华初现,未来可期,事虽小,却马虎不得。
沐风随即严肃地表白,听凭馆长吩咐,奴定当尽心竭力。馆中口中的小事,在她却是要万分重视的。
馆长没有马上说是何事,而是提起了旁的,前日的客人,你可知身份。
奴略有猜测,不敢妄断。沐风小心回应道。
嗯,有谱便好,要多上心馆长提点沐风。
沐风却不知这句话从何说起,她怎能不上心,只是馆长的所谓上心,又有何谋算。升平馆在纨绔子弟眼里只是一个流连花丛之处,在有心人眼里却是鱼龙混杂、亦是消息灵通之所,谁又知道哪一句不经意的闲话就派上了用处呢。皇亲国戚,尘埃之人不敢不敬重。
嗯,只是、上心可不仅如此。馆长又透露了一点儿,沐风这丫头,机灵,定然明白的。
奴必定勤思多想。难道是一步闲棋,才未明说。
嗯,你醒得便好。馆长点头,继续先前的话题,还有,下次宫中巡查,由你献舞。然后又看向萍姑,示意她来详细解说。
萍姑说话一向轻柔和缓,却是不容怠慢,萍姑掌管赏罚,姑娘们又都在从她手下受教,多少都有几分畏惧,沐风也不能例外。宫中每季巡查,上个月才来过,下次还要小两个月,通知了你就要准备起来,不能马虎。宫中虽远,但却是管理此间的正主。若无客人,便每日都我这儿来练习吧。
管仲设女闾以充军资,本朝也效仿其例,由宫中都知司管理。很难想象这世间最是尊贵的所在,会与升平馆有这样直接的联系。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对宫中来人,馆中上下无人敢怠慢。馆长管理馆中诸事,却也不敢在其面前高声说话。如今献舞,确实是看重提拔,引荐上司了,即使有古怪,怕是也由不得不入瓮。
得馆长赏识,萍姑姑亲授,奴唯有日日勤勉,方对得起看重。
嗯,承的起才好。馆长言罢挥挥手。
萍姑知其意,于是对沐风说:如此,便随我走吧,红秀、青碧也该来了
退出来时,只见兰芝不知犯了什么错,正在顶碗面壁,沐风和萍姑路过,她看了一眼忙又收回视线,一动不动盯着墙壁。萍姑只当没看见,领着沐风走了。
萍姑姑,献舞之事,我自当尽力。唯恐不知其中关壳,误了事。事关宫中难免许多避讳小心,沐风少不了向老资格的人打听一二,些许小事无伤大雅。
献舞之事,日后我会与你分说,排新舞也要和几位师傅参详,这几日你只将往日的舞曲,勤加练习便是。客人既然留了话,你这几日便安心招待,尽力服侍,这也是马虎不得的。萍姑没有多说,心里捉摸着,沐风若是得了靖王的意,宫中只会更满意。此时就不让她分心了,也不差十天半月的,靖王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日后有劳萍姑姑了。沐风与她作别,沿着回廊慢慢往回走,思量着要不要往红姨处去一趟,怎么说也是提了醒的。
四下环顾,春光正好,日上栏杆,升平馆也从昨日的迷梦中醒来,宾客已归家,女儿慢梳妆,姑娘们享受着片刻的惬意。恰见到小梨迎面走来,便上前搭话。小梨,这时辰,不去用饭,跑去哪里?
小梨停下脚步,沐风姐,我去送今日宾客的名册,红姨忙着安排呢,回头再去吃饭。
小梨也这样忙,只怕红姨更甚,不便拜访了。既遇见了,你帮我带句话,只说多谢前日提点。
红姨一向疼爱你,也不必事事道谢啊。小梨却有些疑惑,前日也没说什么要紧的啊。
小梨还是懵懂的样子,沐风微微一乐,你帮我把话带到便是,回头请你吃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