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同梦同眠,牡丹亭前。你唱我和,粉墨角色。相思相欠,世间万千。①
一曲罢,靖王也回了神,听到沐风说,奴自作主张,为公子打发时间。
沐风于音律上一般,却深谙唯真情感人的道理,纵是小调,代入其中,也是别有风味。
靖王品着词中意,只觉余音萦绕,最后凝结成两个字,很妙。
沐风只是笑笑,也不言语,恰巧菜也送来了,陪着靖王用过这一餐饭,才领着他回房。
还是那间屋子,精巧细致,靖王一进来就有些不自在,想起前日他在这里的放浪形骸,不由得眼神飘忽,不大敢看沐风。
沐风浑似不觉,引他坐在主位,奉茶置果,方坐在下手。殿下,何事如此郑重?靖王特地前来,沐风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行止落落大方。
反倒是靖王踟蹰了一刻,端坐好,方开口道:沐风姑娘,前日是本王醉酒之过,孟浪了姑娘。
殿下并没有过错,这本就是奴的本分。沐风好笑,自己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开门迎客,自然早有心理准备,孟浪,呵,连用词都如此含蓄。
靖王只以普通的人情世故忖度,本王猜想,你也是图一个依靠。可是并不了解我,你想要的那些我给不了你。
殿下的事奴知晓,并不奢求殿下一顾。沐风远比靖王想的洒脱,人情难留,何不图当下。
靖王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更不了解沐风这样特别女人的心思,只能据实已告,你未必明白。前日是本王醉酒失礼,并非钟情于你。本王府中已有妻妾,一府之主,不能给予你承诺。
原来是摊牌来了,沐风如今所求的岂是情爱名分,寻点滴心中寄托足矣,倾慕殿下是奴一个人的事,至于殿下态度如何、行事如何,不是奴能置喙的。
这些话按照靖王猜测,应是理解之意,既如此,今日之后,本王与你便不再相干。对你不公,我会多留银钱,聊做安慰吧。说罢起身欲走。
原来时移世易,即使奋顾不身、飞蛾扑火,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结果,靖王可能是沐风唯一能接触到的与过去的联系了,虽然只能隔空观望,也还是想听一听、看一看往日的地方、往日的人物。沐风忽地泪如雨下,此刻唯有赌一局,赌他的心软,赌他的担当。遂爬过去,紧紧握住靖王的袍角。哽咽着问到:殿下当时,可快乐?
她仰着头,执着地问询,柔弱脆弱又深情相许,靖王也无法违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殿下快乐,便是奴,全部的心愿了,不求殿下将奴放在心里,只要,殿下找乐子的时候,想到奴,便是奴的荣幸了。说罢,缓缓放开手,低头拜下,伏地不起。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靖王如何迈得开脚步,他有做人的原则,但风尘也罢、泥淖也罢,她也并非自愿,也不是没有感情,而他也不是冷情冷性,也有一颗火热的心,一腔滚烫的血。内心几番挣扎,靖王转头看向沐风。她也不过柔弱女子,此刻她的卑微,让他无端愧疚不已,他是否太过决绝,这本也不是她的过错。最终,靖王上前扶起她,两人相对而立,看向对方。
既然明白她的心意,靖王不忍欺瞒,你可知,我的处境。也不等沐风回答,兀自往下说,我因旧年的往事,遭父皇厌弃,常年领兵在外,少有归京的机会。你或许认为我是皇子,总是尊贵的,父皇也总有原谅我的时候。可惜,我本性难改,早年的事断然不能放下,也许一辈子都是如此,形同流放了。但,我固守本心,甘之如饴。心中所想不意在她面前吐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放在心里太久。
沐风摇着头,表示不在意,她当然懂,当然感同身受。又一滴眼泪滚出眼窝,划过脸庞,轻蹙的眉头,雨露的梨花。
靖王既然开了头,自然要把话一次说个清楚,以免往后夹杂不清,我看到了你耳后记号,知道你出身。但我一向遵守律法,从不徇私,不可能帮你违法度、周旋赎身。这些事你可知道。
沐风早已断了贪念,现在只想宽慰他的心,这几年靖王的日子也十分艰难吧,与阿兄相关之人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前些年的事,奴也略有耳闻,所以,前日所言并非妄言蛊惑。殿下也知奴的来历,并非白目不知事。于奴,殿下不是这馆中恩客,是最特殊不同的,因为,奴,倾慕已久。
即使多年不见,如今重新认识,人品果然不负期许,沐风不禁意有所感,奴所倾慕的,正是殿下的这份赤城,殿下的这份坚持。热血未冷,初心不改,吾辈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