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在乐安又住了五日,福康安日日过来晚饭,和乐融融,笑语欢声,皇帝才放她回了天地一家春。回去的那天,内务府便按照皇帝的旨意赏赐给她富春楼松绿春绸红里袷帐,这袷帐高七尺五寸,面宽六尺三寸,好大又鲜艳的一幅。彩云想起过年的时候,便笑道:这又是给娘娘做床帐还是做衣裳?容妃轻轻拍着猫儿小奶,也笑道:收着不用。松绿春绸红里,显然是回应她起誓那日戴的的红珊瑚镶嵌绿松石头套,只是正反倒了个个儿,皇帝这个细腻心思,她自然明白,他也知道她明白,意思是他也和她一般心思,算是向真主一起起了誓,就是要和她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富春楼是勤政亲贤中轴线最后的一座二层楼,原名卧云霞,所以这个赏赐十分的有意思,隐隐含有容妃是他的贤内助的赞赏之意,真正暗指的是汪由敦之事,卧云霞更和长恨歌里的意境十分契合,喻示容妃是他的宠妃,又是云端的仙子。松绿,松柏常青之意。皇帝的这些曲折心思,都是他们俩之间,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

之后容妃写了一封回信给璎珞,多谢璎珞往密云给自己送信和对自己的关心,并教璎珞放心。

内务府赏袷帐的事,镂月开云很快也知道了,因白露是缎房的宫女,她告诉了袁春望。但他和那拉氏都不明白,这不过就是皇帝给容妃数不清的赏赐之一,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而且袷帐并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物。那拉氏还笑道:伺候了皇上这么多日,就赏了一匹绸缎?看来皇上这一阵确实是因为前边儿的事心思不属,武常在也是一回事,忻嫔那里更一次没去瞧过。皇上对女人的心还是有限,汪由敦虽是汉臣,在他身边日久,他始终是一个重情念旧之人。

袁春望道:回子始终是回子,咱们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好东西,皇上就常给容妃赐衣服,可真会省事儿。给咱主子娘娘送的,才是好东西,连给令妃的都比给她的强。珍儿想起忻嫔的惨状,心里感到很是难过,默默不语。那拉氏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看着她道:养孩子就是辛苦的,过了前面一阵,本宫相信忻嫔会好起来,待她给皇上生了阿哥或者公主,还会晋位的。珍儿点点头,道:奴才只是觉得,为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生儿育女,真没意思,皇上连看都不去看一下。

那拉氏道:也不能怨皇上,病人那里不干净,按规矩他不能去,太后和太医院也不让他去。他也不和昭阳照面,只问问……令妃日日坐镇那里,亲力亲为,已见皇上的重视了。珍儿见提起五格格,忙道:这令妃真是一个好人,不像以前的魏璎珞。那拉氏笑起来,道:魏璎珞以前霸着皇上,是为了挤兑苏静好,给容音报仇。如今这位令妃,是想在皇上和太后心里争好感争地位,为了自己的孩子。

珍儿点了点头,道:听说太后回来后,每日都打发人去问忻嫔,有了皇嗣,还是比宫里其他人强多了,之前没人想得起她来,容妃也每日打发人去问,她倒是个贤惠人。那拉氏道:我看她如今心思在福康安身上,去年因为婉嫔的事,这容妃是绝对晋不了贵妃了,她的心也淡了。珍儿道:您不是说她的穿戴都逾制了?那拉氏笑叹了口气,道:皇上的这点子心愿,就由他吧。袁春望道:对,那有什么,总之咱主子娘娘稳坐后位就是了。那拉氏看着他又一笑。

袁春望说的赏赐,是皇帝给皇后的年礼:一本青玉胜纪嫏嬛册,《琅嬛记》是古典志怪小说,书中记载诸多荒诞不经或有神话传说的故事,类似《山海经》,第一篇记载琅嬛福地的传说,遂以琅嬛记命名。一柄缂丝花鸟牙柄刻八仙团扇,红蓝两色,芭蕉叶形状。一只铜镀金松棚果罩,放水果陈设用的,尤其精美,底座为木制红漆描金边六边形,上面为铜镀金底座,其上装有铜镀金嵌珐琅镶料石透雕护拦。镂空雕刻铜镀金二龙戏珠纹支柱,六根支柱共用十二条行龙托起顶部。以绿色丝线搓成松枝覆盖于顶面,顶面采用古建筑中的亭阁式铜镀金顶盖,六条金龙的头部从顶部各角探出。还有一瓶花旗国头痛药膏。

而皇帝给令妃的年礼三样是银彩漆花卉纹镇尺一只,镇尺银质,锤錾并髹饰珐琅彩菊花纹,绿色主调的花纹与银白色的质地相映衬,柔和悦目。黄色缂丝凤栖梧桐图团扇一柄,宫扇作桐叶式,扇面于黄色地上缂织一棵梧桐树,一只凤凰独立于树干,湖石旁牡丹绽放。扇配四方紫檀木柄,通体刻“寿”字描金,两端镶象牙,系黄丝穗,配色也是自然柔和。

最独特的是剔彩百子睟盘。盘作长方,色漆自下而上为草绿、紫、黄、绿、红五层。盘中雕婴戏图一幅,十几个小孩儿,场面热闹非凡,形态各臻其妙。色漆典雅富丽,鲜洁明快,变化丰富。盘底髹黑漆,镌“大清乾隆年製”和“百子睟盤”楷书铭,“睟”通“晬”,指儿童满周岁,此盘是在皇子周岁时陈放各种器物的用具,正好给十四阿哥满周岁。这最后一样赏赐,宫中诸人自是都不可得。

还同赏了五格格和七格格一样的游戏动物纸牌,小纺车,扮“家家酒”的小玩意儿等。

袁春望作为主管,自然清楚各宫的年赐,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屑那拉氏和令妃,岂止是穿戴逾制,皇帝不给容妃赏用具,其原因是容妃和他住在一处,所有的好东西容妃都和他一起在用,若想给容妃,他不用专赏,直接叫李玉拿去隔壁给容妃就行,那些才是宫里最好的东西。

开春以后,宫里的大事便是等食荔枝。荔枝一般是三月下旬成熟,所以三月初内务府便例行开始筹备荔枝进宫的事。因荔枝长途运输容易腐坏,年年都是运树入京。今年皇帝下旨教福建多运了十株,因为要接待藏边的贵客。朝廷经常接待藏边的贵客,但今年的客人尤其特别,所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

和亲王府里也在谈论。这日晚间,弘昼和吴德雅进晚饭,佟海安照例边伺候边在下桌一起吃,兴奋地对二人道:王爷,福晋,妾听说白教的圣女个个都是美女,这次不知道妾能不能有机会瞧瞧?弘昼笑道:行,回头我叫她们来府上献舞。海安忙道:谢王爷!吴德雅听了此话,也十分高兴,道:还是王爷有面子,这京城里啊,咱要叫人来,谁敢不来?弘昼笑了笑没说话。

一时吃好了饭,有人请见和亲王,弘昼去了书房。于是妻妾两个在灯下闲话,海安悄声道:福晋,您最近看了王爷和......的信,上面都写些什么?吴德雅将右手食指封住自己的嘴,道:嘘,千万别给王爷知道了!海安点点头,吴德雅道:也没写什么,就是说说四阿哥,说要借助多罗,看接下来军机选谁。海安道:四阿哥回去办差了吧。吴德雅道:嗯,我就说皇后是为了四阿哥,那些信啊,我以后也不看了,没什么可看的,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还得大发雷霆,阖家不宁,免得麻烦。

海安点点头,道:王爷和……不在信里写那些?吴德雅摇了摇头,道:王爷就是一厢情愿,人家怎么瞧的上!人家丈夫可是天下之主,自己贵为皇后,要是我啊,我也不会!海安笑起来,捉狭道:原来福晋对……吴德雅拍她道:别瞎扯,要掉脑袋的。之前传言说傅恒家的和他,那事儿才下去。海安又笑道:那事儿,您信吗?吴德雅道:不信。海安诧异道:为什么?我听那些说的真是有鼻子有眼,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吴德雅道:皇上不是那种人,而且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才不会和一个有夫之妇,而且之前还有一个男人!这算什么事儿!海安道:可富察家那儿子明明没有足月!吴德雅道:还没成亲便有了呗,有什么稀奇的,可以跟傅恒,哪个女人不欢喜至死,还不立刻从了?而且纳兰家的,南巡那会儿,你不是也见过,看着就极其精明,怎会放过傅恒啊,她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一个孀居妇人,如果不先把生米做成熟饭有了孩子,富察家会不会真要她都两说呢!

海安道:可您不是说傅恒大人是正人君子?这成亲之前就……不妥吧?而且他们俩怎么见的面?吴德雅笑道:你就是傻,这两人都不是头婚了,还顾忌什么!以傅恒的权势地位,和女人幽会那还不是容易的很!这女人生得又媚又精明,两家算门当户对,这是一拍即合!海安恍然道:您说的对,但傅恒大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娶年纪大嫁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