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什长’的热情,那老者却显然有些警惕,只客套的一拱手,便又小心回到了队伍当中。
见此状况,那什长也似是早已司空见惯,只嘿嘿一傻笑,便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只又走出去不到一里,安化城外,便冲出一道又一道皮肤晒得黝黑,身形也壮硕无比的身影。
“阿姐!阿姐~”
“嘿!阿季,这里!”
“不孝子,拜见大人······”
一时间,整个安化城西城门外,便尽被一幅阖家团圆的温情所充斥。
而在城头之上,新任安东郡守吕禄嘴角之上,也不由翘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传令下去,甲团全团休沐三日,以供团卒于家小团聚。”
·
半个时辰后,整个安化城内,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平静。
不是因为有什么坏事发生;
而是几乎所有在城内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与家人温存。
至于什么人,能在这盛夏待在城中,那自然是被郡守吕禄亲自批假三天,与家人团聚的平壤都尉屯耕甲团了。
其他的屯耕团,则无一例外的在城外劳作,除非发生状况,十天半个月内根本不会回来;
至于本地人,则都是后话了。
满是兴奋的抱起小外甥女,引着姐姐走进属于自己的砖屋之内,张病己的面容之上,仍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自六年前,姐姐出家时起,兄妹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只是张病己能偶尔听到姐姐传回的话:跟丈夫生了个女儿,日子还算圆满。
到四年前,年满二十岁的张病己分门别户,出来闯荡,也曾偷偷前去姐姐嫁去的邻村,远远看了看刚学会走路的小外甥女。
再到两年前,穷途末路的张病己毅然决然来到县衙,报名参加了屯耕朝鲜的屯耕团,兄妹二人之间,便再也没了联络。
在过去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张病己吃了很多的苦;
但比起过去,那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都在街头游荡的苦,这两年的‘苦’,却让张病己感到无比充实。
连续两年的劳作,以及军事操演,早已让原本无比瘦弱的张病己改头换变,长成了七尺余高,体重三百来斤的彪形大汉!
原本附着在气质中,似是永远都挥之不去的自备和怯懦,也尽被眉宇间的那抹豪气所取代!
再加上这里外两件砖房,一处农院,以及挂满院内、屋内的各种动物皮毛、肉干······
毫不夸张的说,同样的场景,即便放在富庶无比的齐都临淄,也绝对算得上富户了。
而在张病己抱着外甥女,唏嘘着回忆过往几年的经历的同时,身前的姐姐张娥,也在偷偷打量着弟弟张病己。
对于张病己由内而外的变化,张娥感到无比的诧异,同时也为弟弟感到高兴。
——方才城外,看到一个魁梧大汉喊着‘阿姐’朝自己跑来,张娥甚至都没认出弟弟张病己!
但在短暂的惊诧、欣喜之后,张娥的眉头之上,却又被一阵挥之不去的哀痛所占据。
三年前,父母双亲,已经离兄妹二人而去;
至于那位继承家业的兄长,也早已在赌桌之上,将家里那百亩田地输了出去。
如果没发生其他意外,那兄长挥霍家业,本也影响不到已经外嫁的张娥;
可偏偏今年年初,那短命的丈夫染了风寒,不眨眼便一命呜呼,丢下张娥和年仅五岁的女儿。
而在丈夫离世之后,对没能为自家诞下男丁的张娥,公婆也愈发没了好脸色,虽然没有明着赶人,但话里话外,却无不是暗示张娥‘自谋出路’。
失去了丈夫,又被婆家半劝半赶出家门,无处可去的张娥,最终也只能回到自家祖宅;
但在看到自家祖宅,都已经被兄长变卖,手里最后的盘缠,都被赌鬼兄长抢去之后,张娥心中,便再也没了生的念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张娥抱着女儿,独自走向河边的那一天,早已没了消息的弟弟张病己遣人传回书信;
在书信中,张病己说:安东很好,土地非常肥沃,虽然冬天很冷也很长,但粮食收成却并不家里差!
得知消息,早已走投无路的张娥,便也只能带着最后的希望,找父母的故人借来盘缠,踏上了前往安化的远途。
一路上,张娥根本不敢奢望弟弟真的如书信中那般,已经混出了样儿;也从不敢幻想自己和女儿,能被这个自己认知中‘生死不明’的弟弟所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