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没有遗忘,又为什么不开口问呢······
看出陈平神情中的不安,周勃心下不由戏谑一笑。
装摸做样的思虑好一会儿,才见周勃佯做轻松的笑着一摆手。
“嗨~”
“韩信之事,陛下早已知之。”
“十数日前,酂侯之奏疏,便已加急送至邯郸;皇后、酂侯合力诱杀韩信之事,亦已为功侯贵勋尽知。”
说着,周勃不忘笑着拍了怕陈平的肩头。
“曲逆侯久离邯郸,于此间事有所不知,却也情有可原······”
闻周勃此言,陈平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于萧何必然会将此事上报刘邦,陈平自是早有心理准备。
甚至不单一个萧何——作为天子,尤其是开国之君,刘邦即便是不在长安,也绝对会有足够的渠道,来保证自己对长安的所有事,时刻保持‘无所不知’。
但这个答案,显然还不足以让陈平,放下心中的疑虑和不安。
“太尉,许是误解鄙人之意了。”
面色严峻的道出一语,便见陈平眉头又是一拧。
“鄙人此行,得陛下以‘问太子处置淮阴侯之案’相托;然鄙人,并未得太子言复。”
“陛下纵已知韩信为皇后、酂侯诱杀,亦当以此相问于鄙人;知鄙人未得太子言复,也当稍行责备才是。”
“怎今,陛下于韩信之事不闻不问,好似这世间,从未有过‘韩信’此人?”
听闻陈平面带忧虑的又发出一问,周勃不由稍叹一口气,面上挂着的那一抹标志性的随性,也悄然转变为了一抹郑重。
“曲逆侯,当是不知陛下于韩信,究竟乃何等情谊······”
语调平缓的道出一语,周勃的面容之上,也稍涌上些许追忆之色。
“遥想当年,曲逆侯尚为项羽帐中谋士,陛下则方自鸿门一宴脱身,为项羽分封以王汉中。”
“正值陛下率军自咸阳南下,大军困局汉中,军心低迷之时,韩信自项营来投,为酂侯举于陛下当面。”
“当是时,鄙人闻韩信,不过项羽麾下一裨(i)将,还曾轻视于彼······”
说着,周勃只自嘲一笑,又悠然长叹一口气。
“然降汉不久,韩信便暗度陈仓,打破章邯之军,一战而闻名天下!”
“陛下亦得还定三秦,雄踞秦中沃土,以为王霸之基。”
“于韩信之才,陛下,实可谓又喜,又恨······”
说到这里,周勃又笑着望向陈平:“曲逆侯可知,陛下此恨,从何而来?”
见陈平痴愣愣一摇头,周勃便又是一笑。
“此恨,便源自汉三年,陛下经彭城一败,率残军困居荥阳,为项羽所围逼之时,韩信拥大军而不知驰援,反破汉-齐之同盟,大破田齐!”
“若单如此,倒也还可称之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然破田齐之后,韩信不思率军西进,背袭项羽而解荥阳之困,反挟己之功大,又陛下有求于彼,竟案挟陛下以齐七十余城,以酬韩信之功······”
面带唏嘘的摇了摇头,周勃的面容之上,终是涌上一抹复杂的神情。
“韩信之才,纵观古今,亦可谓千百年难得。”
“纵鄙人,亦曾嫉羡韩信之能,而暗恨己之无能。”
“然韩信此人,自持才高而目中无人,稍得武勋便挟功邀赏。”
“陛下于韩信,可谓即惜之,又恨之;于韩信之死,则快之,又憾之······”
“故今,韩信即已死,陛下自不愿复言及此人,只当人世间,从未曾有过韩信此人。”
“毕竟再如何,往昔之良帅韩信,今已不过枯骨一具······”
语调满是沉重的道出此语,周勃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咧嘴一笑,悄然将话头一转。
“及陛下遣曲逆侯折返长安,面问太子处置淮阴侯之详案,曲逆侯,倒也称不上‘有负使命’。”
“须知朝堂之事,尤此等关乎元勋身死之大事,无言,亦非无言······”
听着周勃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陈平先是面色一滞。
待回过味来,陈平才终于明白:对于韩信的事,刘邦为什么没有问自己的意思。
——不是不想知道,是刘邦,已经知道了刘盈的答复。
正如周勃所言:在这种高度敏感的事情上,掌权者没有态度,其实也是一种态度。
所以对于刘邦‘你打算怎么处置韩信’的问题,太子刘盈的答复是什么?
没有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