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萧何便朝刘盈又一拱手,方微笑着稍低下头。
听闻萧何之言,陈平只缓缓点了点头,就听刘盈爽朗一笑。
“及平抑粮价之细略······”
“嘿!”
“不敢相瞒于曲逆侯:方才,孤正同萧相,细商策略。”
说着,刘盈便侧头看了看萧何,又对陈平咧嘴一笑。
“曲逆侯此来,可是正得其时啊?”
闻刘盈此言,陈平也是微微一笑,正要拱手,便见萧何从对席的位置上起身,从面前案几之上抓起一卷竹简,缓步走上前,放在了陈平面前的案几之上。
“这······?”
待萧何面色淡然的坐回座位,刘盈也终是一脸面上轻松,稍带严肃的一昂头。
“曲逆侯,不妨先观此简所书,再问孤平抑关中米价之详略不迟。”
闻刘盈此言,陈平也只好面带疑虑的点点头,旋即摊开面前的竹简。
随着一个个分开来看稀松平常,连起来却令人心惊胆战的篆体映入视野,陈平也是不由瞪大双眼,将上本身都稍前倾了些。
“春二月戊子(二十五),关中粮商钱、张、魏等数十户齐聚,以钱氏为首,续谋关中粮价事······”
“下策,尽售存粮,转货他物,不复为粮商米贾······”
“中策,藏米粮于深山僻野,以待陛下······易,易储?”
神情满是凝重的道出此语,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之处,陈平不忘赶忙抬起头,撇了撇刘盈的神情。
却见刘盈听闻‘易储’一词,却是面不改色的一昂头,示意陈平继续看下去。
“嗯······”
“上策······”
“尽!”
“尽投米粮于泾、渭二水,以乱天下?!!!”
面带迟疑的低下头,才刚看到这句,陈平便再也无法按捺胸中愤怒,音量也从先前的默读,转变为了满含惊骇的高诧!
几乎只用了三息,将竹简后续的内容扫视一眼,便见陈平神情震怖的抬起头,神情竟比方才‘不敢受赤霄剑’时的刘盈,都还要焦躁。
“此,逆天之议也!!!”
“拟得此议之贼子,当尽屠而绝天下,免后来者效之!!!!!”
看着陈平一副惊惧交加,又怒火难遏的架势,刘盈也是心下一奇。
——纵观开国功侯百四十六人,除去曲周侯郦商的兄长,以故广野君郦食其,以及刘盈的太子太傅叔孙通,陈平,应该算是开国功侯中,难得一见的‘儒雅之人’。
平日里,坊间对其他的开国功侯,都是用‘雄武’‘威猛’等字眼形容,而对陈平,用的却是独树一帜的‘温润如玉’······
而此刻,看着被称为‘温润君子’的陈平,在自己面前神情扭曲的大发雷霆,刘盈惊奇之余,也是不由为汉开国功臣的质量,再一次感到震撼。
“受金盗嫂之徒,竟也能有如此大局观······”
“嘿!”
“也难怪这天下,能让老爹坐那么稳······”
稍带恶趣味的腹诽着,刘盈面上却是笑着一摇头。
“曲逆侯所言,同孤、萧相之意不谋而合。”
说着,刘盈稍侧头撇了眼萧何,继续对陈平说道:“方才,孤才同萧相议定:拟得此策之钱、张二氏,其罪罚,依长陵田氏之例······”
“且得父皇威压海内,又萧相亲镇长安,如此逆天之议,当也无可成行。”
听闻刘盈此言,陈平面上怒意稍艾,旋即略带试探的望向对面的萧何。
待萧何面带淡然的一点头,才见陈平将绷紧的脸庞一松,稍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如此,倒是甚妥······”
见陈平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对自己‘按照族诛长陵田氏的标准,惩治钱、张二族’的决定表示‘甚妥’,刘盈心下又是一奇。
待陈平将情绪平复下去,刘盈终是将面色一正,将话题正式推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