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自语般道出这番话,便见刘邦讥笑着抬起头:“总之,曲逆侯此行,只需谨记此三事。”
“其一:面问太子平抑粮价之详略、细策,以面呈于朕。”
“其二:以朕口谕,许太子亲判淮阴之罪,观太子应对之策,面呈于朕。”
“其三:令太子决赵王同田氏粘连之事;若太子欲罪赵王,便以‘陛下诏令赵王就国’之名,携赵王、戚姬同归邯郸,若太子不罪,则罢。”
“无论太子于赵王罪否,皆明告萧何:此事,万不可外传!”
说到这里,刘邦的面容之上,已是隐隐带上了些许警告。
“曲逆侯,可都明白了?”
听闻刘邦这一番极其具体的任务描述,陈平反复默念几遍,才终于对刘邦一拱手。
“臣,领命······”
便见刘邦面色阴沉的稍点点头,坐回软榻之上,又疲惫的揉搓起了额角。
“除此,曲逆侯此回长安,亦可稍探关中水利整修之事,及朕出征至今,太子之所为。”
“若有何不妥之处,可独会萧何以告;若无,则一切如故······”
说完这句话,刘邦再也压抑不住如潮水般袭来的倦意,飘然向后躺了下去。
待刘邦平躺在软榻之上,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陈平才对刘邦深深一拜,旋即整理一番衣冠,便挺直腰杆,手持节杖退出了大殿。
待软榻旁的宫女、宦官悄然退远,瘫在软榻上的刘邦,终是疲惫不堪的长叹一口气。
“易储······”
“废后······”
“嘿······”
·
画面回转,长安未央宫,太子宫凤凰殿。
不出刘盈所料,得知刘盈‘我打算上门拜访’的通知,萧何几乎是第一时间派人入宫,告诉刘盈‘别!我自己来!’。
萧何‘盛情难却’之下,刘盈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换上一身稍正式些的衣冠,在太子宫西殿的侧殿,等到了萧何和阳城延二人的到来。
君臣两相对拜,又分而落座之后,刘盈几乎是第一时间,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昨日,孤闻少府言:往十日,少府于粮市货米与民之时,得民以‘三铢钱购少府粮’之事相问。”
说着,刘盈不忘稍瞥一眼阳城延,旋即回过头,稍带强势的望向萧何。
“孤已言令少府:不可明言拒收钱三铢,只以色不足、重不足等诸般搪塞之言,勿受钱三铢即可。”
“酂侯以为,如此可否?”
见刘盈几乎不做丝毫铺垫,便如此直白的道出这句话,萧何先是下意识一愣。
待看见刘盈目光中,那一抹若有似无的不容置喙,萧何终是面色不定的抬起头,对刘盈拱手一拜。
“家上如此处置,甚好······”
见萧何只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甚好’,丝毫没有就‘三铢钱的流通价值’深入探讨的意思,刘盈只眉角稍一扬。
看了看阳城延,见阳城延也是面带迟疑的低下头去,刘盈面上那一抹淡笑,终是在顷刻间化作虚无。
“萧相莫非,仍于此不以为意?”
以稍带些责备的口吻发出此问,刘盈面色一沉,又将话头突兀的一转。
“春正月,孤欲整治长陵田氏,震关中诸地粮商以平抑粮价。”
“亦因此事,孤便往会田子庄,而遇刺长陵。”
“彼时,孤以粮价平抑之策言与萧相,萧相言:孤之策暴戾过甚,无异于杀鸡取卵;可先令关中粮商,以石二千钱之价售米于粮市。”
说到这里,刘盈望向萧何的目光之中,已满是严峻之色。
“今,十日已过,长安粮市之内,仍只少府售评价之粮米,以为百姓吃食。”
说着,刘盈又侧身撇了眼阳城延,继续对萧何说道:“又孤自田氏得粮七十余万石,与少府修渠所用十万石、与萧相输父皇大军之粮草四十万石。”
“余二十万石,为少府售于粮市,今不过十日,亦余不足十万石。”
满是严肃的道出这番话,便见刘盈将上半身稍前倾些,凝望向萧何目光深处。
“再十日,少府之粮米便当售罄,故所设之粮市,便当再无平价之粮。”
“敢请问萧相:除孤‘杀鸡取卵’之策,萧相可还另有妙策,以平抑关中粮价之即沸?”
“若视若无睹,待岁中季夏,关中米价逾五千钱,关中民近百万户,岂不皆无米粮为生,只得易子相食?”
“如此,待父皇平定代、赵,班师回朝,孤,当如何以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