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过往这两个多月,在郑国渠南岸与太子刘盈时不时打照面,甚至偶尔瞧见刘盈亲自下渠,挥锄挖土片刻功夫之后,对于城墙外的渭北民壮而言,太子,已经不再是一个神秘、神圣的个体了。
抛开礼制、尊卑不说,在此时的渭北民壮心中,太子刘盈,更像是一个手脚稍有些笨拙,身子略有些虚弱,但待人又十分和善,与人万分宽和的晚辈子侄。
感受到这股若有似无,又不太好言说,只可意会的亲近之意,刘盈只觉心下一暖。
“这两个月,算是没白干呐······”
暗自腹语一声,刘盈便笑着上前,对城外的渭北民壮稍一拱手。
“今关中初雪,万里冰封,幸又郑国渠整修事毕。”
“如此,诸位忠臣义士,也当各自归家,于家中亲长、妻儿相聚。”
“孤,且在此谢过诸位忠臣义士,往数月自发而来,助修郑国渠之功!”
说着,刘盈不忘郑重其事的整理一番衣冠,旋即朝城墙外的渭北民壮沉沉一拱手。
见刘盈如此作态,城外由渭北民壮组成的人群不由稍一慌,旋即争相拱手含腰。
“殿下言重。”
“郑国渠,那是给俺们农户用的,殿下替俺们农户修,已然是大恩大德。”
“俺们谢殿下还来不及,怎还敢受殿下拜谢?”
听着这一声声极尽朴实,又满含真情实意的话语,刘盈面上暖意不由更甚。
就见刘盈‘从善如流’的直起身,面上满是笑意的上前,将手扶上墙垛。
“临行之时,孤仍有二事,欲言于诸位忠臣义士。”
听闻刘盈此言,城墙外的人群从靠近城墙的位置开始,如人浪般次序安静了下来。
见此,刘盈也不由稍正了正面容。
“郑国渠之塞阻,乃往多年不行修缮之积弊。”
“今孤得父皇之令,又朝堂诸公,及诸位忠臣义士不吝相助,方使郑国渠之塞阻稍疏。”
“然若勿行修缮,待数岁,郑国渠,恐又当为泥沙虽淤阻;朝堂便当征劳于关中,再修郑国渠。”
稍解释一番,刘盈便将话头一转。
“为使郑国渠不再塞阻,少府已献一良策;用此良策,可保郑国渠数十年不再阻塞!”
“若欲以此策用之于郑国渠,便需以柳木编制得席,包之以碎石,铺于郑国渠之上游。”
说着,刘盈便稍敛面上严肃,重新带上了先前那抹和善的温笑。
“孤欲求诸位者,其一,乃今岁冬,当有少府官奴运柳枝登门,需得诸位编其为席。”
“其二,便乃开春,恐需诸位携自编之柳席至三原,尽全少府所献之良策!”
言罢,刘盈不由又是沉沉一拱手,才面带温和的补充道:“此二者,并非政令。”
“诸位忠臣义士若不愿,孤自不强求。”
“然若愿······”
说到这里,刘盈稍卖个关子,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侧过身,望向身旁的吕释之。
片刻之后,刘盈才有轻笑着正过身,望向城墙之外的渭北民壮。
“前些时日,建成侯曾言:自来之民壮,或有得口粮而不尽食,藏其半之举。”
“若孤所料无措,诸位此举,乃家中粮米有缺,欲稍留粮米,带回家中,以供家中妻儿、亲长食用?”
见城外人群当中,不时有几个缓缓点下的头颅,刘盈终又是一笑,摆出了自己的筹码。
“编柳为席,明岁开春携柳席往三原,助修郑国渠一事,孤不强求。”
“然若诸位有意助孤,待片刻之后,可于城门处留下名讳。”
“凡愿助孤者,皆赐粮半石!”
“留下名讳,得此半石粮米,诸位,便可各自归家,同家中亲长、妻小相聚。”
言罢,刘盈又是笑着一拱手,旋即在吕释之满是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视下,信誓旦旦的走下城墙。
片刻之后,刘盈的声音,便出现在了城门处,一方摆有刀笔、竹简的齐膝矮案之策。
而先前,吕释之所说的‘余二万余石’的粮米,也不知何时,已被搬到了莲勺县城北城门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