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来这里越来越久,赵流柯觉得自己可能会遗忘部分东西,所以这几天在自己能想起来的范围内,尽量把东西都写在了纸上。

阿桑看他写东西,在该喝水的时候准确地递过来温水,或者水果。

霍襟风没再来过。

这天赵流柯拆了夹板,手上的伤已经结疤,和缝的线凝结在一起,形成一道乌紫发黑、弯曲的丑陋印记。

医生说他已经可以回去,赵流柯点点头问:“会留疤吗?”

“总会有点疤的。”

“我得拍戏,”赵流柯伸出右手盖住自己的疤,那上面感受不到触碰,像一块壳,“尽量不留就不留,不然拍到的话观众太出戏了。”

可能是因为私立医院来的病人不是太多,医生没多少人可以聊天,话多的无从安放,逮着赵流柯就开始念叨:“这会儿知道有问题了?当时受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多?我只能给你多开点祛疤活血的药,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你自己。”

走廊那头,霍襟风从电梯里出来,姿态娴熟地控制轮椅拐弯,向他们过来。

医生和他们打过招呼,带着一脸没说完的遗憾表情走了。

赵流柯握拳放在唇边,低低地笑。

“后悔吗?”霍襟风看着他的疤,神色如常,略微仰头问。

赵流柯有些讶异。

霍襟风为他破例了。

也得亏是新人作者,这本书的作者不太会统筹规划笔墨分配,写霍襟风的时候一看就是灵感来了,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卷之多,他的阴狠和敏感贯穿始终,详细至极。

其中有个非常能凸现霍襟风性格的行为就是,他残废之后从不仰头视人。

他最尊敬的爷爷也坐轮椅,无需仰头。

他眼神从不分给风流成性的父亲,无需仰头。

他和杨小颖从未对盘,眼神都不给她半点。

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是他的帮手,残疾后进来的,来到霍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蹲下|身体说话。

赵流柯蹲下来,舒展眉目,心情很好。他弯着眉眼仰头看他:“救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怎么可能会后悔?”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打量霍襟风。

短短几年就被提名小金人,除了霍襟风演技过硬,他得天独厚的脸一定有加成。

他飞扬的眉峰浓黑而长,眨眼的时候、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纤长绷直的阴影,脸部线条转折分明,刚硬俊朗,鼻梁高而直,这样的角度几乎接近仰视三十度,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细微的死角。

他的气质要说阴冷,倒不如说是反差过大,明明一脸硬朗俊气,却因为坐在轮椅上月余,轮廓瘦削,肩部骨架因为瘦、穿的薄,像是衣服套在了骨头架子上,而显得阴森和灰败。

因为残疾的原因,他脸色泛青,一股病气,指甲上有些坑洼。

赵流柯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回话,阿桑去办住院手续,于是这里一时间就他们两个人。

霍襟风低头看他,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例行公事地说:“走吧。”

赵流柯站起来,自然而然想去推着他往前,绕到后面才发现他的轮椅并不像普通的那样有个供人前推的把手,于是悄悄收起无处安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