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况说起这些,登时忍不住红了眼眶。监牢这些日子,他是真怕啊,怕自个儿以后再也回不去了。更怕家中妻子儿女受他牵连。
科考舞弊,那是何等大罪。到时候子孙怕都要受到连累。顾家几代书香,到他这里要是落得前途声明尽毁,他怕是立时死了都难以去见列祖列宗。
想到这里,顾况又对着沈煊深鞠一躬:“况代表顾家感谢沈兄恩德。”
看着这样的顾兄,沈煊忍不住叹息:“顾兄一向沉稳,当初却又为何那般冲动?”
只要肯仔细打听一番,便可知晓言大人并未出过什么诗集,更别提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学子身上去买了。
若非如此,仅仅是跟那位“祸首”交往过几次,怎么也不能受这般的牢狱之苦。还差点就声明尽毁。
哪怕沈煊一向不爱评价他人是非,此时也不得不说一句。
顾兄此事做的实在是太过糊涂。
听出对方的未尽之语,顾况此时却没有丝毫脸面去回应。他能说自个儿是因为不想输给对方才这般急躁的吗?
!看着彼时的好友,目光还是一如既往清朗。他不由想起对方还是少年的时候。
彼时顾老师还未回来,两人关系也是颇为不错。那日,有位老翰林突然告老回乡并打算日后长居此地。学里众人得此消息后纷纷蠢蠢欲动,他们四人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没能想到的是,前去的众人纷纷铩羽而归,唯有那个连秀才都还不是的知府公子得以拜入席下。
得此消息,当时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却是立即将买来准备送出的礼物收了回去,并且只字不提前去拜访之事。
哪怕过了许久,顾况依旧记得少年那清亮的目光。
“那位大人既然已经不顾惜声明收下知府公子且对上门儿的青年俊才一一拒之门外,怕是心中必有所求,就算此次真能收下咱们,有知府公子在前,认真教导咱们的可能性也不大。
倒不如在等上一等,打铁尚需自身硬。只要自个儿学问好了,说不得日后咱们自有良师可求。”
事实证明,当年沈小弟的猜测是正确的。
之后不到一年,沈小弟便与顾老师形似师徒,张子健随后也顺利拜得大儒为师。而那位大人后来收下的弟子,却是十天半个月的都难见到人家一面儿。
几乎白白担了个师傅的名头。
可惜那时,他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小弟那份儿静待机遇的淡然。
明明都姓顾,他这些年殷勤备至也不见老师态度有所软化,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老师的青眼。
一念之差,他当时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做下了那等事情。
此时看着对方依旧清亮的眸子,顾况心中不由更加羞愧的难当。见此时房间内并无闲杂人等,顾况咬了咬牙,终归将折磨他这么些年的隐秘脱口而出。
“沈大人大恩,在下实在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