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柳年又赶忙道:“若当真没救了,说错了,阿越会一直在他身边,一刀打晕了拖走便是。”
薛怀岳觉得,自己对“文人”的印象,已经因为这位大楚丞相,改了远不止一回——审案像流氓,缺德起来一个顶十个,还说打人就打人,一点都不斯文。
楚渊点头:“甚好。”
温柳年喝了口茶,又细细将计划给纳瓦说了一遍。
城中处处扎起白布,妙心赤脚一路走过小巷,喃喃诵经超度亡魂,由北到南,户户都是屋门紧闭,并无人出来给他一盏茶饭。突然遭此惨祸,百姓心里都是忐忑,虽不知究竟幕后之人是谁,但凭着本能一猜,也觉得十有是与大楚有关——若非他们绑走了国主,大家又怎会一道去海滩上,这种乱世,躲在家中尚且还怕不安稳。
心里生了疑惑与怨恨,却又不敢说出来,毕竟现在城中处处都是楚军在巡逻,受伤的亲人也要靠着大楚的大夫才能治,便只有锁好了屋门,只求莫要再生事端。
茫茫南海,正停着另一艘大船,楚项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却是当初从天鹰阁逃出来的厉鹊。她自从那日看清楚渊的长相后,又听哥哥与沈盟主说过楚项之事,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在家中也是被软禁,索性便逃了出来,只想知道当初扰乱自己心神的人究竟是谁。一路乘船出海下南洋,在传闻中的翡缅国外徘徊,最后竟是硬被她找到了楚项。
“女人一旦傻起来,可当真是傻。”楚项看着她啧啧,“怎么,要来寻仇?”
厉鹊与他对视,两行眼泪悄然落下。她也不知,自己此生唯一一次心动,为何便给了这人。
自那之后,她便留在了楚项身边,即便知道他做的事一旦失败,便是死路一条,却又觉得即便是死了,好歹也厮守恩爱过,总好过独自一人被关在绣楼中,只能望着头顶一片天。
“主子。”有人在外头道,“刘将军回来了。”
“进来吧。”楚项放开手,示意厉鹊暂时退下。
刘锦德推门进来,将带了水雾的斗笠放到一边:“为何你不守在翡缅国?竟亲自来了。”
“翡缅国有黑鸦守着,不缺我。”楚项道,“我怕你一旦见到心上人,会情难自禁,便过来看看,或许能帮上忙。”
刘锦德自己倒了杯热茶:“有话直说,少阴阳怪气。”
“我还真没话说。”楚项啧啧,“杀了几百人,就只为了罚他背着你与旁人在一起,却将那白象国白白交出去,旁人想不服都不行。”
“白象国原本就吃不下,炸了岂不是更干净?”刘锦德阴冷道,“否则纳瓦若是答应出兵,又多出份事端。”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现在白象国也毁了,人也杀了,总该回去了吧?”楚项站起来,“过了白象国,下一处可就是翡缅与星洲,前头这些小打小闹,顶多算是蚊子叮,过了便过了,也没什么用,顶多能你心里畅快些。”
刘锦德扫了他一眼。
“怎么,我说错了?”楚项道,“那梦魇缠了他十几年,现在又有数百人因他而死,血流成河的,怕是又要夜夜做噩梦,若是命短——”
“住嘴!”刘锦德狠狠打断他。
“我又没说他会死。”楚项摇头,“等着吧,将来替你弄到床上便是。”
“聂远山我也一道带回来了。”刘锦德道,“将人带去给黑鸦吧,吩咐船工加快速度,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翡缅国。”
暮色已然沉沉,城里的百姓都煮好饭菜,拎着食盒去善堂送给伤员,依旧低头不敢看大楚来的人。饭吃了还没几口,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铁桶满街乱滚,纳西刺顶着一张淤青的脸,气势汹汹拿着把大刀,疯了般连喊着要集结军队,去攻打翡缅国。
闻讯赶来的朝臣与侍卫都吓得不轻,赶忙将人拉住——先前都当他被纳瓦禁足在思过,时间久了也就忘了,横竖也是个草包。在爆炸过后,大家忙着善后,就更没人记起他,没想到这阵竟自己跑了出来。
“王爷。”一个侍卫劝慰,“还请三思啊。”
“三什么思,那楚项派人将我关在房中,又想强迫我签下榜文,让百姓全部前往海滩上等着,我不肯,便被打成这样,还要忍?”纳西刺嗓门奇大无比,坦胸露乳罗刹一般,周遭百姓只是听着,压根就不敢从门里进来。
“皇兄也被他们下了药,你们这些蠢材,居然就他娘的没看出异常?”纳西刺又骂。
薛怀岳在暗处,发自肺腑小声问:“这句‘他娘的’,也是温大人教的吧?”
赵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