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昀怔住。
“我只知道你准备不足,手忙脚乱,却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你已经是来奉献爱心的志愿者了,他们就该感恩戴德,识好歹,对吗?”陈樾说,“觉得理所当然的是你。你真的尽力了用心了?你关心过他们吗?你在骂龙小山之前,有没有先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把他单独留下来谈谈,而不是在课堂上发火?你的自尊心受不了,有没有想过他的?孟昀,他还不到十三岁。”
“你扪心自问,龙小山这个孩子,就冲他这些天在你课堂上的表现,当得起你说的‘地痞无赖垃圾流氓’吗?你问你自己,他是吗?”
孟昀张了张口,一股疼痛的酸涩滞涨在喉咙里。
她想起龙小山的脸,大部分时候坐在教室最后排沉默安静的偶尔偷偷不自觉蠕动嘴唇唱歌的那张少年的脸;想起有时候别的男生玩闹过火了,他轻轻拉扯他们示意安静的那只手;想起刚才在课堂上发火那瞬间,其他学生惊恐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像一面玻璃,啪地一下碎裂了。
她站在空荡的教室里,像被扒光了衣服,懊悔,羞耻。她无力挽救这局面,像球拍一次次接不到球时挥过的空气。
她感到了恐惧,突然就说:“我不干了。”
这下轮到陈樾错愕了:“孟昀——”
她不听,一下就哭了起来:“我错了行了吧。老师是心灵的工程师,我不是,自己的心还一团糟呢,有什么资格缝补别人的。我就是个脾气暴躁,很焦虑,每天都想努力找存在感却什么都找不到,努力想教他们但什么都教不了什么都不受控制,连最后一点自尊都掉干净的人。”
她哭得很伤心,直抹眼泪,“我不干了。明天就走。我再也不来你们这里了。”
第13章
2010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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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军训前,孟昀偷偷往行李箱里塞了烟,尽管营地里是不能抽烟的。那时她刚入学,逃离了母亲的“魔掌”;她迅速学会了抽烟,很二地觉得这代表着对家长的反抗。
军训实在无聊,手机还没有智能功能,无趣得很。有天夜里,孟昀憋不住了想去营地外转转,便趁着夜色偷摸摸溜过操场。她老远见营地门口杵着几个迷彩服,是轮流站岗的大一军训新生。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应该是其他院系的。
她沿着院墙一路晃荡,满意于自己一身军训迷彩服在夜色很隐蔽。她转了没多久,找到一处院墙,旁有灌木丛遮挡,不易被人发现;且壁上有几处缺口,刚好可落脚。
孟昀从小就是爬树好手,这自然难不倒她。她抓住几块突出的砖头,踩上几处凹口,手脚并用,以一种相当难看的姿势张牙舞爪往上爬。终于,她一只手一条腿抱住墙头,胜利在望,马上就能翻过去了。
刚要跨坐上去,脑勺后传来平淡一声:“同学。”
“……”
孟昀头皮发麻,缓缓扭头往院墙下头看。
陈樾仰望着墙上的她,面容安静。
对视半刻,孟昀跟他套近乎,说:“啊,陈樾啊,今天轮到你巡逻呀?”
陈樾说:“你要下来吗?”
孟昀不动,抱着墙说:“你能当做没看见么?”
陈樾说:“不能。”
孟昀皱眉:“你跟我是同班同学。”
陈樾说:“我知道。”
孟昀好声说:“你这个人哦,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陈樾眨了下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孟昀:“……”
她也是个犟性子,哪里会放弃,她大胆猜测要是就这么跳出去,陈樾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可下一秒,陈樾说:“你不下来,我开手电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