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楦无奈地看着好友的样子,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坐下来相陪。
美酒助兴,更解愁,可举杯消愁愁更愁。宰相难得一见的痛饮,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众臣见宰相居然有此酒兴,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了机会,纷纷排着队来与宰相碰杯。
房相如来者不拒,从尚书令喝到了通事舍人。仰头饮进的时候,酒滴潇洒地撒了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打湿了他的衣襟。众人这才发现,宰相竟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喝了如此之多,还可以稳稳站着与群臣谈笑风生。
终于等到宴席散了,大家互相搀扶着推搡,然后大着舌头一一告退,走出含元殿,爬上自家的马车往回赶了。
房相如眉头紧紧皱着,烈酒浇心似的一股股热气往上涌,浑身出了很多汗。在家丞的搀扶下回内室的时候,抬手叫人关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家仆们见自家主人喝成这个样子,半醉半醒,实在是难以置信。从未见过主人如此,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觉得定是有什么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倒是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在眼前来回飘。
房相如知道自己大概要醉了,可一丝清醒的意识还崩紧在脑中。大概是酒兴后起,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他又畏热,烦躁地扣开腰上束紧的玉勾,啪的一声弹开,然后外衣松松垮垮地敞开来,露出中衣下的一片胸膛,在一口热气中微微起伏着。
他干脆席地而卧,凉爽的竹席透过后背传来阵阵凉意,总算叫他舒服几分。房相如缓缓睁开眼,抬起半臂遮盖在额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只是无尽地放空着。
眼前开始渐渐发虚,然后朦朦胧胧中,看见了当年她穿嫁衣的模样。
多讽刺啊,她居然嫁给了他的义子。他本应该在场接受她的拜礼的,可是他还是匆匆走了。江南道水灾之患未解决,他趁机请命,申请与大司空共赴当地督查,其实他知道,自己只是找个藉口离开。
她虽然性子骄纵,可很讨人喜欢,总是很容易叫别人对她好。难道他心里就不喜欢她依赖他,缠着他问东问西吗?
拒绝的理由,不行的理由,他自己都清楚的知道,如果明知道这样不是很好,还去肆无忌惮地接受她的好意,这还是个负责的男人吗?
上辈子,当他听说她要嫁给宋洵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快,甚至是醋意。房相如沉沉闭目呵笑一声,真是荒唐,他那个时候就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上这个骄纵无理的小公主了。
她从前趁着他放仗下朝的时候躲在一角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吗;后来,她被他斥责靡费,受了很大的委屈,从此就两人见面也生疏很多。他比她大十几岁,自然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如果借由着她的小心思趁机谋求她什么,那才叫无耻。
那是爱吗,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就像她习惯依赖他,他也习惯了被她依赖。有时候,感情的事情真的很难分辨。房相如想不清,只觉得心烦意乱的很。
既然喝酒都放纵些了,心思也跟着潇洒起来。没了约束,也就没了负担,今宵就任由自己这般随意一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