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样的卧底环境和任务会让诸伏景光随身携带能引发身体阵痛的药物。公安警察的工作一定特别艰辛吧,受伤了也能藏身在暗处自行舔舐伤口,更无法获得亲近之人的关切与怀抱。

思至此,井上千束忍不住握紧诸伏景光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想要传递给与对方一丝支撑和宽慰,哪怕微不足道。

“新村先生,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虽然知道言语无法缓解半分痛疼,但还是忍不住出声。

“所以哪怕只是现在,暂时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也没关系哦,请暂时的依靠我吧。”

语言无法缓解肉/体上真实存在的疼痛,却能以温柔的姿态溶解堆积在胸腔内的苦楚。

为了获得进入组织的机会,诸伏景光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肉痛上的疼痛在那些遭遇火烧、车祸、砍伤的同期面前不值一提,但灵魂上的折磨快要化成实体,似被千斤重的铁锤敲打在良心上。无人诉说,只能裹紧衣襟在呼啸的寒风中试图留存最后一丝温暖。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请暂时的依靠我吧。

美人爱上拯救自己的男人、英雄自愿栽倒在女人亲手铺下的温柔陷阱,以往从来不懂“英雄败给美人”这样烂俗的情节为何能经久不衰,但此刻心头一瞬间的悸动让诸伏景光突然就理解了一切。

如同在黑暗森林中迷路的旅人,又渴又困,满是绝望却找不到出路,绝望之际却突然听得一声水响。一缕光亮钻过密不见风的树叶钻进黑暗,山岩上的清泉一滴滴顺着岩石的形状向下滚落。

紧绷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得到放松,疼痛还在持续,灵魂却得到片刻停歇。诸伏景光歪着身子靠在井上千束身上,垂着视线放空了思想。哪怕只有这一刻,想要忘记任务,忘记自己。

空心金属针管顺着手背插入血管,药水被灌入身体舒缓了疼痛,医院也终于腾出一张空床位。鉴识课的前辈已经驱车独自赶回警视厅,井上千束站在床沿用纸巾为诸伏景光擦拭着额头的薄汗,一双明瞳写满了怜惜。

“还疼吗?”

诸伏景光摇头后勾出个温柔的笑,泛白的嘴唇微微干裂:“已经不痛了。”

“不要勉强自己。”

“没关系的,没有勉强。”

虽然心里堆集着无数疑问,但井上千束只是安静地坐在床沿,时不时躬下腰为诸伏景光擦拭额头的汗或喂他喝水。最后一瓶药水被换上,井上千束把手伸进被絮下揉搓着诸伏景光在药水作用下已经发凉的手臂向他传递着温暖,这才徐徐出声:“命案发生时,其实诸伏君就在现场,就蹲在悬挂在客厅天花板的那个大吊灯上,对吗。”

诸伏景光没有应声,只是收敛了笑容,抬头看向病房雪白的天花板。

“我看到了哦,吊灯顶上粘着一些黏土。虽然不多,但只要拿去鉴定就能判断出和诸伏君你鞋底的黏着物是否一致了吧。”

诸伏景光依旧没有说话,他手指向内蜷缩,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才沙哑着出声:“……对不起。”

“诸伏君为什么要道歉?”

“我本来……是可以阻止凶杀的。但是我……”

“但是你没有那么做。因为一旦暴露自己,你可以能陷入危及性命的糟糕境遇,卧底任务也可能因此迎来大失败。”

毫不客气的劫断诸伏景光的话,井上千束皱眉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没有怪你。诸伏君也不必自责,毕竟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回望着温柔的女人,诸伏景光缓缓吐出堆积在心口的苦郁,低声提示自己不可以动心,而后掬起个令人宽心的笑容,刻意避开了这个让他心口胀痛的话题:“说起来,前段时间我遇到零了,也有好好转告他你对他的思念。零那家伙其实也很想你呢,在得知你还有在关切他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呢。”

本以为会收获眼前女人喜悦的神情,结果井上千束只是皱眉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好的预感在心底酝酿,诸伏景光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默的氛围:“怎么了吗?”

井上千束背过身子低着头,试图回避诸伏景光的视线。片刻后,她才重新挂起微笑看向床上的男人:“抱歉,其实我已经不喜欢降谷零了。”

回忆是舒展开的画卷,少女心事缓缓道来,美好的初恋是在雨里绽开的花,美丽动人却又匆匆凋谢。

“零刚失踪那段时间,我是真的真的很难过。但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等他,只是暗暗告诉自己,如果零回来的及时,他还爱我而我也恰巧依旧爱着他,我们就继续在一起。其实后来我也有遇到零,大概因为是第一次恋爱的关系,那个时候零其实已经慢慢淡出我的世界了,但他对当时的我而言也确实意义非凡,所以那天我哭得超级惨呢。”微笑着缓缓说出曾让她痛哭出声的过去,面容平静,井上千束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