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邗江手里端了一杯酒,洒了一大半,原本百无聊赖,顿生了恼意。
前阵子便有传闻说,明惠长公主有意将安阳郡主嫁进怡亲王府,早便来沈太后这旁敲侧击了几回了,果不其然,太后是欲当众指婚。
明惠长公主连忙笑着接沈太后的话:“我看也甚好,我家韶卿这丫头与十六自小便认识,儿时便喜欢跟着十六,这二人相熟,日后结了亲,也少去了许多磨合磕绊。”
许韶卿红着脸,嗔怒了一声:“娘!”视线略略羞涩地看了一眼王邗江,耳根子粉红粉红的,搅着罗帕安安静静端坐着,面若桃花。
这般姿态,几乎将女儿家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明惠长公主掩着嘴笑:“我家丫头害羞了呢。”
许韶卿哼了一声,作势便不理长公主了,这秋水剪瞳频频怯怯生姿地看向王邗江,一副娇羞惹人疼爱的样子。倒是王邗江,除了方才惊了片刻神,便恢复如常,一副不瘟不火的神态。
沈太后笑得眼角拉出一丝细纹:“今日哀家寿辰,喜上加喜也甚好。”坐在高位,睨向王邗江,“哀家便做主将韶卿丫头许给你做正妃,十六,你看如何?”
王邗江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轻描淡写地回道:“儿臣不同意。”
明惠长公主母女脸色顿时便变了,尤其是安阳郡主笑意僵住,灵眸一转便泫然欲泣,那汪汪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被当中拂了面子,沈太后也恼了,脸上十分不好看:“你已近双十年岁,别的皇子在你这般年纪早便有了妻室与子嗣,你倒说说,为何不愿娶妻?”
轻风拂尘,香榭院中落了一地花絮,正是初春时节,花色抽新。沈琉璃在树下,摆了一盘棋局,专心致志。
殿外,元嬷嬷火急火燎地,似是出了大事。
“娘娘!娘娘!”
沈琉璃执棋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怎么了?”
“方才老奴遇上了沈家本家的六小姐,听得她说今日太后娘娘寿辰,请了一干皇亲贵胄来华阳宫吃酒,明惠长公主带了安阳郡主入宫来祝寿,欲,”元嬷嬷支吾了一下,“欲与十六爷喜结连理。”
沈琉璃手中的棋子应声落地,她怔了许久,才抬头,清瘦姣好的容颜褪了几分颜色:“他可应了?”
元嬷嬷摇头:“就因着十六爷没应,当众拂了太后娘娘的意,又没有个合情理的解释,太后更恼了,便要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发落十六爷。”
沈琉璃只字未言,片刻,起身,走出树下的一片绿茵。
“娘娘,您去哪?”
她顿了一下,抬眸,眼底沉沉的墨色凝成一团,安静而专注,说:“我去见他。”她思忖,格外镇定的口吻,坚决,“他若是认我,我便不管不顾,他若是有所顾忌,我看一眼便走。”
看一眼
只是,后果不堪设想,她定是不会陷十六爷于不顾,便也正因如此,她必然会对自己置之度外。
元嬷嬷挡在沈琉璃面前:“娘娘,您去不得。”
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又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这冷宫之地,是囚牢,逾越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沈琉璃好似置若罔闻,仍是安安静静地,一步一步毫不迟疑地迈出步子:“三年了,我一步都未曾踏出过冷宫。”她自言自语一般,嘴角有笑,“他等了我三年了。”
他从来便无所畏惧,一直是她,瞻前顾后,也许,诚如铭月所言,连死都不怕,还有何可畏惧。
还记得年少时,不懂俗世,稚嫩的女子问年少的儿郎:“若是你将来娶的人不是我,你当如何?”
“若不是你,我娶来作甚。”他笑着揉她的头发,“我自然不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