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有些不好意思地紧了紧腿上的毯子,无奈道:“陆小凤,你醉了!”

陆小凤努力睁大眼,盯着他二人瞧了许久,才委屈地道:“花满楼……你居然也帮着小眉儿欺负我!”

这一次,不用花满楼说,阿眉也知道陆小凤醉了。她忽然站起身,用食指抵住陆小凤的额头,将他按回小榻上,道:“喝醉的人就老老实实躺着!”

也不知是被阿眉吓到,还是他真的醉得厉害。陆小凤头刚沾上小榻,就乖乖闭上眼睡熟了。睡着时其中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毯子边,看着好不可怜。

阿眉再瞧花满楼,见他面色也有些发红,便道:“回去我给少爷你熬晚醒酒汤,喝完了再睡。否则,明天醒来只怕要头疼。”

花满楼低低道声‘好’,一双星眸正定定朝着阿眉的方向,似乎也有了光彩。大概是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阿眉忍不住伸手在花满楼眼前晃了晃,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瞧见了自己。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花满楼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他眼底流动的暖意,却让人无法将他同瞎子联系起来。

第二日,陆小凤从睡梦中醒来,手刚搭上额头,便摸到了一张纸条。他奇怪的皱了皱眉,将那纸条拿下,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句话。

‘捉熊姥姥,得保头发。’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幸存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头发呀头发,为了你,我可是要吃苦头了!”

一入冬,江南的天气便一天冷似一天。阿眉和花满楼都是习武之人,自有内力护体,并不觉得这冬天很难熬,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日子就难过起来。

御寒的衣服被褥,提供力气的食物,以及越来越少的活计,都是压在贫苦人家头上的几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眉姑娘,这是您要的酱鸭。”食汇楼的伙计满脸笑容地将食盒递给阿眉,语气颇为讨好。阿眉也不拿乔,客气地到了谢,便准备提着食盒回去。

刚出食汇楼,就见几个衣衫单薄的中年汉子蜷缩着窝在墙角,正满脸希翼地瞧着来往的客人。店伙计见阿眉目光落在那几人身上,以为她是嫌他们碍眼,便凶神恶煞地冲着那几人喝道:“你们几个叫花子快滚一边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若冲撞了贵人你们就算有几条命也担待不起。”

阿眉注意到,这几人听了店伙计的话便老老实实的往一边去了,没有半分愤怒或是不满,似习以为常。

她侧身瞧了店伙计一眼,似乎不经意地问起:“这几日似乎城里多了好些这样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

店伙计也收了刚才的凶恶模样,轻轻叹口气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许多店铺都莫名其妙的关了门,这些个帮着做些粗活的人寻不着生意,便只能到处守着,就盼着挣几个钱给家里置办些冬天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阿眉也想起来了。最近确实有好几家店没有再开,只是她冬日里不爱出门,便没怎么留意。

她提着酱鸭走了一段,回头再看时,发现那几个人又悄无声息地回了食汇楼。只是方才还恶言相向的店伙计,这次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进了门。

想来他也是有些可怜这些人,所以对于他们在食汇楼外守着等活计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若是有客人不喜,店伙计便会做出一副恶人嘴脸先一步发作他们,将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冲撞贵人丢了性命。

这些人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都知道店伙计是在帮他们。所以,每次一被骂,就老老实实的听话走远些,等那客人走了再回来。

阿眉回百花楼里,便将这事说给了花满楼听。又望了望院子里花草,似不经意地道:“那些畏寒的花草,也该挪挪位置了,明日我请些人来将下面归置归置,可好?”

花满楼正帮着摆碗筷,闻言便温柔笑道:“好,都听你的。”说完,他还自觉地帮阿眉将饭添好,乖乖坐在一边等阿眉去看汤好了没。

外头正吹北风,带来楼下袅袅香气。那是阿眉炖的汤,闻起来就诱人无比。花满楼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暖意。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花满楼面色一变,从楼上一跃而下,快步奔至厨房位置,急道:“阿眉!”

还不待他站稳,一阵风从耳畔刮过,紧接着熟悉地笑声从头顶传来。陆小凤依旧是披着他大红色的披风,被剃掉的眉毛和胡子已长出了些许,攀在二楼的栏杆上正得意洋洋地啃着手里的鸡腿。

阿眉俏脸微寒,盯着他的油乎乎地手怒道:“陆小凤,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