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或许只有一两声,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那些聒噪的喧闹声汇聚着怨怼血泪,不断袭击着大堂所有人的情绪。
怨恨!悲痛!绝望!
诸多情绪交织,宛如浪潮拍打着。
哪怕是坚毅的程处弼,都有那么一刻被带入到那种极度的情绪中去。
虞玓低眸,平静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大堂响起,在这一瞬显得有点刺耳,“于是,构成了民愤。”这些无辜百姓被欺压了多久,被虐杀了多少人,就有多少无法用话语描述的恨意交织着,盘旋着,终有一日会爆发成洪流。
不让他们宣泄出这一波无法再容忍的怒火,总会出事。
程处弼有些出神地听着门外那些悲愤的哭泣声,喃喃自语说道:“这就是百姓。”他所希望庇护的百姓,所希望平安的大唐子民,有富裕安康的,却也有如此绝望哀恸的时候。
有那么几个瞬间,那客栈外爆发出来的洪流都让人极其抑郁。情感的蔓延,是会把健康的人都裹挟到那种群体的愤怒情绪中去的。
时至午后,客栈外喧闹的声音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程处弼经过一早上的休息早就睡饱了,等他午间清醒后,就哄着虞玓去休息。从昨夜开始虞玓就一直部署着各类的事情,熬了个整夜,哪怕这岁数再年轻,也不能这么轻易挥霍。
“三郎,我瞧着那些百姓开始收拾贼人的尸体了。”程一丁从楼上的瞭望处下来,端是看着他蹙眉的模样,就知道客栈外估计不是什么好模样。
血肉模糊,碎块散落都算是轻的,压抑的绝望怒火冲击之下,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往往能突破一个人的底线。若是从前,程处弼或许会让人出面,但是这次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随他们去。”
程一丁想了想,然后点着头说道:“当如此。”随后他的神色松了松,“我听大牙说也有人在外面放着布袋纱网,也不知要作甚。”
程处弼的脸色有些莫名,他摸了摸后脑勺说道:“你看他如何?”他忽而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程一丁知道他所说的是何人。
“我看那小郎君可真是一个狠角色。”程一丁摇着头说道,胡茬下的面容颇有些赞许,他朗声说道:“我当年上战场的时候见血后可吐得没个人形了。可这虞郎君看着遍布满院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甚至在之后还不紧不慢地请店家去准备热水饭菜,分派着谁去盯后厨,谁去帮忙搬尸体,就连派人盯梢这种细节都思考到了。”
为行军打仗的人准备足足的后勤补给休养的做法甚妙,可是这样的想法与思路是需要经过培育,或者是有意而为之的。可虞玓不过是一个普通县城里出来的小郎君,这份超脱的心态以及全然缜密的行事做派,让程一丁很是赞赏。
程处弼嘀咕着说道:“我就说,丁叔你这种脾性,可轻易指挥不动你去做事。”
程一丁嘿嘿一笑,“我听大牙说,是虞郎君建议三郎割首级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