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小的时候让他读书,李连青却是半点不应,常躲在寡母身后装乖巧避难,老县丞虽失望,却也没说什么。等李连青年满二十时,老县丞就给过他两条路,一条是去服役参军,一条是入县衙当个差役。李连青又选择了后者。
至此老县丞就不对他抱有期待了。
可谁能想到李连青藏着这样的心思?
这明面上尚只是陈屠户去偷户籍的事情,暗地里李连青欲要使出来的手段还有着呢!
“你何德何能呢?”老县丞敲了敲拐杖,声音虽轻却骂得难听,“你羡慕虞家小子能入县学读书?我没给过你机会吗?是你自己不要!我说过县衙里要紧的事务不得插手,你偏偏去撺掇陈屠户去偷乡账!我这舅爷说过的话,你何尝听进去半分?被人捧着,就不知数了?”
老县丞说得很慢,可他妹妹却惊得睁开了眼。谁都没有她更清楚这位舅爷的性格,他这是对李连青心冷了。
李家有今天这一切全需要依仗老县丞的帮忙,倘若老县丞真的抽手不管的话,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光是李连青在外面惹的那一堆烂账都没有人帮着擦屁股!还有老县丞整下来的那一大笔家业,难不成要便宜了其他人去?
当初老县丞从徐家娘子那盘来的酒家,可日日夜夜还在赚着大把银子呢!
李连青还没有他娘想得多。
这件事本来就是李连青做的,但是要说他是突然头脑发热那也不是,正如同他舅爷骂得那样,他确实是故意犯浑的。
他是在衙门里混的,对很多事都很是清楚,因着他舅爷的关系,这些门路消息他往往是头一批知道。而舅爷对虞玓那若有若无的注视也被李连青所知。
打小李连青便是这寡母的掌中宝,连带着舅爷看似对他呵责有加,实则也有所偏爱。当被宠坏的人留意到还有人同样得到舅爷的看重时,尤其那人还是他顶瞧不上的虞玓,李连青的嫉妒与怒火无法终止。
他于陈屠户家那娘子早就有牵扯,明里暗里给她送了不少钱。那日从她闺房里厮混得知近来烦恼的事,李连青冲动下就附耳悄悄把一灵感闪现的法子告诉了她。
继而,事态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陈屠户家与虞家是一个里正,只要手实销毁,以李连青在衙门里的手段,要污蔑虞玓再判一个脱口脱户之罪可不难,少说也能罚他个三十杖!
这些美好的幻想在李连青的心里可盘旋了不少天,突地被老县丞三言两语怒骂,顿时被一头打醒。
何明府的性格,在县衙内待久了其实都清楚。
他确实是贪财,但是何明府谨慎,很多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插手的,但凡在他不允许的范围内做出了错事,那定然会让何明府震怒。
譬如户籍便是一个重中之重。
里正接受贿赂调整了名额这件事倘若真的给办成了,何明府就算到时候知道也不会在意。
但是这件事偏偏办不成。
且在后面还惹出了陈屠户偷户籍的事情,那便从上到下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李连青一旦想清楚这里面的关节,这骨头登时就软了下来,原本硬气的腰身也直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战栗,“舅爷,舅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件事是我糊涂,我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就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舅爷,舅爷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试图去抓老县丞的衣角,被他厌恶地踢开了,“西北坊出了被杀的案子,明府把陈屠户此事都交给我来办。我已经帮你遮掩首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