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心的布置东殿,温和耐心的对待孩子,让她把自己当做世上唯一能够依靠的父兄,却又培养她学习各式贵女的技艺,教导她要她把自己看待成丈夫。
但很快的,烦心事来了。
光华公子在日日相处中,逐渐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的大病伤到了精神,让他有些糊涂了。大多时间紫儿都是天真可爱的,但偶尔那孩子一言一行总让他觉得和六条妃子酷似,十分可怖。
明明紫儿还是短发,东殿的榻上却渐渐多出了女人的长发,那上面染着丝丝缕缕的香气,若有若无的,依旧是六条妃子惯用的香料。每一个阴影拐角间,好像都有女人在窥探他,不是往日光华公子习惯了的爱慕,而是那种阴冷恐怖的带着贪婪占有欲的感觉。
这让光华公子绷紧了心神,开始怀疑六条妃子的生灵是不是又出窍来害人了。他从那次夕颜事件过后,待六条妃子不冷不淡,却也没有断绝通讯。又因为忙着紫儿的事,还没空见过对方。但眼下,不管不行了,光华公子满心都是宫中那个“心上人”,对着紫儿思慕对方的时候,总看见六条妃子谁能受得住?
写信寄去六条宅的时候,光华公子忧郁的思忖了半天,又回想起了曾经那个性情纯真的夕颜,他便亲手折了一支枯萎的夕颜花夹在了信纸上,招来惟光想让他送去。这个举动暗含了警醒劝诫的意味:‘六条妃子啊,你还记得当初无辜惨死的夕颜吗?控制住情绪,不要再让你的怨气做出更多错事了啊!’
但这次,惟光没有送信,而是诧异的站住反问:“公子,你近来忘事好多,六条路那间院子的主人……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光华公子大惊,只觉得近来自己精力确实不济了,关注一样就会落下其他几样东西,导致众多事情的发展都荒谬得如同梦般让他不愿接受:“什……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上个月啊!”惟光看看周围,谨慎的把窗户关上了。面露不解,小声凑过来,露出神秘又诡异的表情,“这件事不是您吩咐乳母左卫门和她女儿大辅命妇办的吗?”
光华公子恍恍惚惚,有些失神的拉住惟光,一定要他讲个清楚。什么叫做他吩咐人办的?
惟光大夫这才讲明白原委。
……原来,自从六条妃子杀害夕颜后,经大唐贵客一行人的劝说,决心出家修行,和光华公子断个干脆。但光华公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别人越不理他他越要得到手。频繁的书信加上言辞诚恳,一来二去的,六条妃子的决心就被他软化动摇了。哭诉一场后,更是彻底消失了。两人恢复了往日的关系,光华公子也不去想夕颜之事的罪魁祸首了。
然而这才是造出了众多祸端的根源。
光华公子病好后,大唐贵客们离开了。他无聊之下,央着乳母左卫门的女儿大辅命妇把她说过的一个女子介绍给自己认识。又是用了那种趁女子不知情半夜偷偷溜进去的刺激把戏,那小姐羞羞答答,光华公子使出浑身解数与她调情,终于见到了小姐的真实长相——是一个十分难看的相貌。光华公子难堪得匆忙离开,为这女子取了一个相宜的代号“末摘花”。
虽然他此后同情的一直接济了这位穷苦的末摘花小姐,但他情爱的心是消失了的。六条妃子却不知道这一点,嫉妒之心再起,此后每次光华公子前来探望末摘花,都会发现对方的言行间似有诡异,好像是六条妃子的生灵附体,在暗中鬼祟的盯着他。
不仅如此,光华公子接触的其他旧情人,例如嫁做人妇的轩端荻、将要跟随丈夫前往驻地赴任态度冷淡的空蝉、宫中的老内侍等等仅有露水之情的人,也都被六条妃子缠上。她并不伤害那些女子,只是在光华公子与她们相处的时候,神情间时不时变幻出六条妃子的高贵妩媚神态。她要一刻不停的缠着光华公子,让他只看着自己一人。
这怎么能让人忍受?
光华公子被折磨得日渐憔悴,忍无可忍,叫来大辅命妇让她想个办法。大辅命妇在这种事上只好修书请教她有经验的妈妈,那位左卫门乳母因此才回到了平安京中。她和女儿暗中装神弄鬼,让出家的六条妃子以为自己的行为被佛祖所厌,报应来了。
最终……六条妃子于上个月在自责和痛苦悔恨的心情中郁郁过世了。
光华公子听到这里都呆住了,越仔细回想,他越觉得这些事情真实,好像一切就是这么发展的,只不过他大病得有些恍惚,分不清时月了,所以才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很模糊。
总算弄明白了一切后,光华公子回过味来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点,更慌了:“等等,为什么六条妃子死后……她的怨灵还在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