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叙,随着来客增多,花园子里逐渐热闹起来。眼看着太阳也热辣起来,蒋氏遂命丫鬟婆子们,领着众位太太小姐到了一处楼阁歇息。这处依山傍水,因着旁边植有碧梧数株,流荫满院,恰逢现如今金风初度,叶中有声,婆娑作响,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故名秋声院。

“人常说梧桐引得凤凰来,咱们如今可算是到了凤凰的府里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夫人,看着那高耸的梧桐树,忍不住啧啧称奇。围观的众人也少见这么高大挺拔的梧桐,竟有如云之势,委实壮观。

大长公主这时也扶着婆子的手到了,听得众人奉承,朗然一笑:“这几株树,原还是我出嫁时候母后命人种的,如今也有五十七年了,可不就长得大了些,哪里值得夸耀。你们若是不信,且回家也挑个院子种上几棵,到时候也就有了。”

又有人来回奉承,便是自家栽种了,也不见得长得这样繁茂,可见是长公主府里地气旺盛,所以人杰地灵云云,倒是惹得众人欢声笑语不断,很是热闹。

大长公主今日办这花宴,却是受了帝后的请托,他们二人在深宫之中,等闲见不到官宦亲眷,也不知道各家的小姐少爷是个什么脾性。如今宫中适龄的公主皇子,也有好几个,便让他们都出府来,与各家的同龄人见见面,彼此有个映像,回头今上也好指婚。

故此这赏花宴其实就是相亲宴,一时蒋氏挑起了话头,各家夫人纷纷响应,便在这秋声院内设了场地,让众人比试起来。因着现场的人多,且大多都是长辈亲戚,大长公主便发话,把那遮挡的帷幔除了,没得挡了视线,且也显得小家子气迂腐。

来此地的太太夫人们,除却邢氏这种家里没有适龄孩子的,其余的都是奔着找个好女婿、好儿媳来的,闻言岂有不愿的,遂连声附和,自有那大力的婆子们上前,将帷幔去除不提。

这时邢夫人才装作不经意的,抬眼寻找司徒晟的踪影,盘算着如何引他出手。邢夫人只在原主记忆中见过司徒晟一面,那还是原主被虐打将死之际,对这个人原主记忆里充满着愤恨和恐惧,只觉得比之地狱中的厉鬼更面目可憎。

不过依着邢氏的眼光,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看着也是器宇轩昂精明能干的。司徒晟原已经娶过亲了,可惜昨年一尸两命都没了,如今是当今可怜他儿子一把年纪还独身一个,特意命他来这赏花宴挑个中意的。

老皇帝倒是疼儿子,却不知道自家这个换了芯儿的“儿子”,如今是个不爱红颜爱蓝颜的,且看上了贾家的大老爷贾赦呢。邢夫人暗暗嗤笑了几声,上一世你把事情做绝了,合该今生犯到我们手中,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司徒晟也早就注意到了邢夫人,他原是听人说贾赦新娶的这个夫人,是小门小户出身,最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长得也一般,只是好运嫁给了国公府。可是如今一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邢氏的五官只能说是端正,算不得出挑,可架不住她历练多世,又已经踏入了修真门槛。一样看上去,只觉得此人气度高华,再加上穿衣打扮分外不俗,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格外吸睛,哪里像是传言中说的那样鄙陋不堪。

司徒晟暗暗咬紧了牙,又想着那贾恩侯对自己爱搭不理,而此人却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不免更添加了几分对邢氏的愤恨之情。挥手叫了自己贴身侍候的小厮上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下去,待到小厮领命去了,他才端起酒杯,小口品尝美酒。

司徒晟本就不爱女孩,对着这满院子鲜花嫩柳般的姑娘,也能面不改色的专注于杯中物,倒是显出几分不慕美色的气度来,引得几位太太和姑娘频频注视。

邢氏倒是有些担忧,这司徒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若是一时哪个姑娘家着了他的道,可如何是好?索性司徒晟刚刚已经布了局,只等着自己出丑呢,如今不防将计就计,也让众人看看他那阴险毒辣的手段。

不一会儿就有个身着公主府下人服饰的丫鬟,来给众人奉茶,只这丫鬟也不知怎么的,手忙脚乱间,却把一盏热茶通泼在了邢夫人身上。邢夫人今日穿的是件烟霞紫色的裙衫,被这茶水一污就看不成了,只得起身道了个恼,自找地方更衣去了。

蒋氏在众位当家太太眼前,自己府里的丫鬟出了这么大岔子,难免脸色不悦,只强撑着让人把那丫鬟带下去,想着等到宴席结束,再与邢夫人致歉。

这边厢邢夫人领着自己的婢女,跟着公主府内的一个丫鬟,出了秋声院,转了个圈子往旁边那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