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见赵舒如此,也觉得有个台阶可下,便不再多言,伸手接过,还回腰间,道:“某有事要与将军商议,不知可否入内详谈?”这言正中赵舒下怀,当即侧身退开,道:“将军请。”关平也谦道:“将军职位在前,将军请。”赵舒却突然道:“大哥年龄居长,大哥先请。”赵舒多少年没有如此称呼关平,此刻却喊得极其自然真诚。关平心中也稍有触动,凝视赵舒片刻,才微叹迈步前行。
及至门前,关平、赵舒二人入内之后,赵舒乃复命萧贲等人留侍在外,不得跟随。萧贲虽然担心赵舒安全,但又不能违命,只好带人守在门外,仔细听取房中动静,但有丝毫不对,便要破门闯入。
且说赵舒,关平二人相对坐下,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二人相识二十年,从认识到知己,从知己到结拜,从结拜却又渐渐生疏,走到如今这一步田地。赵舒有病在身,长坐不息,便偶尔传出几声咳嗽。关平看在眼中,又不禁想起廖化之言。此情此景断然不会是赵舒假装,果真是带重病而来,足见其诚意。
而赵舒终是想挽留下关平继续为蜀汉效力。在与魏延矛盾日益明显之后,赵舒总觉得部下人才难得,日后能与魏延一较高下的武将,舍关平其谁?于是当先开口,道:“大哥……”
这两个字刚出口,关平便打断,道:“大将军这样称呼,末将可担待不起。”赵舒见关平面色冷淡,知道多年的隔阂,不会是这片刻时间便可以消去,遂改口道:“廖将军带将军印信前来汉中请辞,此当真乃将军之本意也?”
关平又何尝想离开军旅?只是时势如此,不得不答道:“确是某之本意,将军多心了。”赵舒又复盯着关平,道:“若吾记得不错,将军之志当是纵横天下,驰骋疆场。如今方值虎狼壮年,怎么就要学古人归隐田园?”
关平自少年时便随父征战,乃以父亲关羽为榜样,常有荡平四海、建功立业、留下千秋美名之志。此刻被迫放弃戎马生涯,也是心有不甘,遂道:“朝廷权臣当道,只手遮天,此固非某之愿也,奈何时势不得不耳。”
话虽然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这“权臣”二字,自非赵舒莫属。赵舒只得低叹一声,道:“身居高位,总是难免要尽受天下之诋毁。吾随先帝至今,足足二十年,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换得却只是两代君王与诸公的猜忌么?将军可试想,吾掌权至今可有任何犯上篡逆之事?”
关平想也不想,随口便答道:“引兵犯禁,迫死皇后,难道不算么?”一句话说出口,却见赵舒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才猛然觉得失言,想要改口却是不行。赵舒正等得便是他这句话,不由道:“张皇后之事,将军心中当比我清楚得多。将军与张绍忠义之心,吾确实敬佩得紧,只是可惜了张皇后与安国……”
“住口。”这话说到了关平的痛处,不等赵舒说话,便厉声喝止。刚上前迈出一步,就见房门被萧贲撞开,道:“休得无礼。”然后快步抢到赵舒身前,截住关平。从听到关兴死讯之时,关平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地自责,现在被赵舒旧话重提,自然心中愤怒,一拳狠狠地砸在旁边木几之上,只将那案几砸成好几小块,也不知道是在恨赵舒,还是在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