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十七,八岁,弓马也甚是娴熟,倒还罢了。蒋斌年纪尚小,不足十岁,又不是将门之后,几日行军早已是苦不堪言,却也不愧是蒋琬之子,愣是咬牙坚持,没有丝毫不悦的言语。赵舒也曾好意想让一命军士与他共乘一骑,却被他拒绝。看着他现在大汗淋淋,仍旧一脸的倔强,不由让我想起荆州的傅俭,倒还真能凑成一对。
一阵马蹄声响起,赵舒抬眼看着一名骑兵迎面而来,近前禀告在前面已经安好营寨,恭候赵舒与魏延前往。赵舒点头示意那军士退开,就听身侧魏延不解道:“将军今日怎只行这些路程?”赵舒转头问李丰道:“令尊书信,可送到巴东孔明手中?”
李丰毕竟年长,处事远比蒋斌识大体,见赵舒问及,急忙恭身一礼,必恭必敬地回答道:“家父按恩师之意,早谴人送去,按日程前两日便该到了。”赵舒点了点头,李丰少年老成,已经蓄了些胡须,赵舒却相貌不改,在旁人看来只怕还大赵舒两岁,现在却张口闭口的“恩师”,听着不免有些滑稽。魏延听后更是不解,又复问道:“将军使正方修书?不知其中内容如何?”
“只是将成都情形如实的告诉孔明。”赵舒道:“正方与孔明相交多年,若此危难时刻不修书示警,岂不有失大义?”赵舒说到这里,李丰急忙又行一礼,道:“多谢恩师成全家父之义。”
赵舒笑着挥了挥手,道:“不必,我总还是有些私心的。现在举国兵马不过十余万,巴东孔明麾下原就有平定黄元之乱的万余部属,后来又从各郡征调新募之兵,只怕已有三万之数。倘若当真以武力争夺,即便获胜,损失也不在少数。”
魏延微微点头,似乎有所悟,又道:“将军虽然有心,只怕孔明无意。将军久不在成都,不知孔明心性,若想要他老实的交出兵权,只怕……嘿嘿。”这事魏延不说,赵舒也明白,但若真是兵戎相见,蜀汉帝国即便不覆灭,也必是大伤元气,刘备的一时失误,葬送了近十万兵马,现在哪还能经得起折腾?只望孔明能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不,他肯定明白。
赵舒跟着魏延也叹息了一声,眼望眼望远处,离巴东郡只有两日路程,这两天之内,真希望孔明能再三思量一番,老老实实地将手中兵权交出来。一直不愿意说话的蒋斌,忽然在身旁开口问了一句:“若是孔明能交出兵权,将军将何以待之?杀耶,禁耶?”
赵舒转头看着一个小家伙,笑道:“小小年纪,怎好将杀字常挂嘴边?”又转开话题道:“怎么还称‘将军’,以吾之名,叫声‘恩师’辱没你了么?”以孔明的名望,才干留着终究是一心腹之患,他若不肯交出兵权,肯定是杀无赦;若是交出兵权,赵舒好歹也还要留他一年半载,然后像前不久北边传来的消息,和曹彰一样,不明不白地病故。
蒋斌见赵舒不回答,也不再问,将脸别到一旁,确实有几分蒋琬的风范。赵舒将战马放缓下来,与他并肩而行,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等巴东局势稳定,我就送你回成都,还是跟你父亲却学些治国之道,才是正途。”
蒋斌闻言转头看了赵舒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要说话,却又有些顾及,终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赵舒淡淡笑道:“问吧,不过最好不要是刚才的问题。”蒋斌略想了一下,乃问道:“将军让我从父亲学习‘正途’,莫非是自己也承认不是‘正途’?”
赵舒微微一怔,还不及答话,魏延便轻喝道:“小小年纪,便目无尊长,公琰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魏延毕竟是行伍出身,虽然已经尽量压制声音,却也将蒋斌吓了一跳。赵舒急忙挥手止住,复笑道:“令尊长于治国,我也是十分佩服的,也知道令尊受有孔明知遇之恩,所以对我所为多有微词。但‘正’与‘邪’之间不是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等你以后入身官场就明白了。”说罢不等蒋斌再说话,便打马快行了几步,正好先头部队扎下的营寨就在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