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裴该的计划是:“乃可将莎车以西诸国,封之夏王,若其有力,可调用诸国兵马,并请都护府为援,逾葱岭而西进,所获尺土寸壤,亦许永继。”
这意思,只要夏国打下来的土地,那就是夏国的,中央政府绝不贪图,绝不郡县化。
最终,他把手指又移到了疆域(包括晋地)的最南端,指着后世的越南北部地区,说:“此为汉初南越国之南疆也,今为交州之交趾、九真、九德、日南诸郡,周边为剽蛮,时常侵扰。且待平定江南后,即可封王于此,与之九真、九德、日南三郡……”
之所以上来就给构想中的越国三个郡,是因为这三郡都太穷啦……根据晋初的统计,九真郡有七个县,但却只有三千户编民;九德郡有八个县,却“无户”,全是羁縻势力;日南郡五个县,只有六百户而已。
“乃可与交州合力,或南、或西,所获尺土寸壤,亦许子孙永继。”
随着自身势力的雄强,裴该的野心自也难免水涨船高——最初与祖逖一起击楫渡江之时,只希望能够逐却胡汉,恢复中原地区的平靖而已;等到入据关中,胡汉亦衰,乃开始考虑规复故汉旧疆的问题。
西汉极盛之时,于东北方建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其地北抵长白山而南至汉江,直至海隅;北疆统括河套,直至受降城;西北奄有西域,直到巴尔喀什湖;南有越南北东部,即中南半岛的沿海地区;西南方向推进到周水(怒江)和苍水(澜沧江)。
——当然啦,这是裴该后世从《历史地图集》里看来的,实际上时扩时缩,或失之东隅,或得之桑榆,不可能同时在各个方向上全都达到极致。
相比之下,东汉的疆域有所收缩,主要是东北方有高句丽崛起,使得汉地仅仅囊括辽东半岛和朝鲜西北部地区,失去了吉林和朝鲜东部的出海口,这就导致自辽东南下唯一道相通,其于朝鲜半岛上的统治很难长久维持下去。此外西域西北部的乌孙雄起,长史府所辖后退到了北山(天山)。
不过与此同时,东汉的西南疆却突出到了缅甸和泰国的北部,直至依洛瓦底江和萨尔温江——当然啦,多为羁縻势力,如濮部、傈越部、闽濮部等。
此后虽经汉末丧乱,三国鼎立,但魏晋于西一直沿设西域都护府,于东置乐浪、带方两郡,蜀亦设永昌郡统辖西南夷,吴灭士氏,遂得交趾。唯一大踏步后退的是在北部,彻底丢失了整个河套地区,甚至于连陕北都守不住了,其东面的幽州、平州,北部疆界也有所收缩。复经晋末之乱,羌胡、鲜卑,由此而盛。
故而裴该计划规复旧汉疆域,就是要寻找机会彻底击垮或起码远逐鲜卑,把疆域重新推进到汉长城和阴山一线。
他确实赶上了一个好时候,正逢拓跋内乱而两分,高句丽也如风中残烛,唯一可虑的是慕容部,但若倚仗王朝初兴时的扩张之势,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难度应该也不是太大。至于西南方的巴氐和南面的建康政权,裴该并不放在眼中,则既并二国,南疆可定。
由此,他不禁得陇望蜀,又再盼望着更进一步了。
那么往哪儿进呢?一是东北方向,即便不能挺进到弱水(黑龙江),也希望能够灭亡高句丽,降伏夫余,囊括后世的辽、吉二省。最好能把三韩也给打下来,将朝廷半岛彻底纳入掌握之中,省得以后再出现一两个卧榻之侧的半独立国家。
西北则最好逾葱岭而再多走几步,彻底打通与中亚、西亚诸国乃至罗马的交通线。南方的目标则是后世整个越南。
然而如此辽阔的疆域,史所未见,即便唐、元、明、清极盛之时,亦不能至——起码有新罗-高丽-朝鲜还睡在身边儿啊——想要提前几百上千年就达成这般野心,不但可能性很低,还容易使华军泥足深陷于远域,反过来影响到内地财政、局势的稳定。
——隋炀帝不就是无谋地远征高句丽,结果把一个蓬勃初兴的王朝给彻底毁了的吗?这年月,也就裴该能够汲取这一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