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龙喉下有逆鳞

勒胡马 赤军 2148 字 2022-10-31

苏峻再怎么作乱,哪怕把司马家杀得人头滚滚,哪怕把王导等人全都扒光了游街,估计裴该都不会太过在以意,但那厮竟然劫持了裴氏,还逼得裴氏要跟继孙抱头痛哭,这裴该绝不能忍啊。荀后见此,也就不再拦阻裴该,只是命宫人赶紧把戎服取来,给天子换上,嘴里还安慰说:“军行千里,不急在一刻,陛下正不必效楚王剑及屦及。”

可就裴该换穿衣服的这片刻时间,荀后细一思索,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当即又劝说道:“苏贼辱及姑母,陛下一时情急,其实想岔了。陛下欲发兵南征,且不说前日祖公等便言不当征,即便不顾国家,亦当顾念姑母安危啊。今姑母在苏峻手中,投鼠忌器,王师岂可仓促临江?”

裴该闻言,动作当即僵硬,想了一想,不禁苦笑道:“皇后所言是也,我一时恼恨,竟连理智都丧尽了……”

不等荀后问他啥叫“理智”了,他便顿足道:“然姑母陷身贼中,仿佛昔日之情复见,可惜千里悬隔,我不能再孤身往救,却又不便发兵……这可如何是好啊?!”随即继续穿着戎服,说不成,我得赶紧召裴嶷、祖逖他们来商议对策。

荀后建议道:“与其召仆射、枢使等,不如召王子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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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贡王子赐此时的职务,乃是枢部候变司郎中——其名出于《太公兵法》,云:“主伺奸候变,开阖人情,观敌之意,以为间谍”——为此转为武职,领中校衔。

一司郎中为从五品,中校则是正五品,但不管怎么说,原本在关中行台,他跟裴诜二人并为从事中郎,如今裴子羽却贵为中书右仆射,入堂拜相,王子赐却被远远地拉在了后面。这一则是裴诜虽然仍旧负责情报工作,但他的主职不但掌“机要”,抑且参“政令”,所居中书,乃是国家重要决策机构;王贡则只有情报搜集和分析的职能,而并无决策权。

再者,裴诜既为宗室重臣,又有行政经验,王贡的出身和资历都没法跟他比。当然最重要的,王子赐人缘不好,有可能除了陶侃尚且顾念些旧日之情——其实也不多,因为王贡叛过他一次啊——外,满朝文武,就没谁真喜欢此人,肯与之接近的。

一般认为,朝廷重臣,尤其是宰相,首重在德,其次方为才学,唯有能以德望统领百僚者,才有资格立朝秉政,燮理阴阳。裴诜虽然也长期搞情报工作,但他本人是一直站在明地里的,尤其久居长安,与同僚都很亲近;王贡则始终躲在阴影里,且长期出镇东方,跟他面熟的人还真不多。况且谁谓王子赐而能有“德”了?

故此大家都判断,天子虽然信重王贡,但此人最高也就做到四品而已,将毕生与部尚书乃至宰相无缘——升为三品,除非等他退休或者干脆“殉国”吧,否则群议汹汹,必谓天子用倖进小人,非得纷纷抬棺死谏不可。

好在王贡貌似对他目前的寄遇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踏踏实实地担当本职工作,谨慎言行,绝不越权半步——陶侃对此倒是挺欣慰的,曾说:“时势变迁,若王子赐仍是昔日那般飞扬跋扈状,即便天子仁厚,吾亦恐其不得善终也。”

如今王贡已经不仅仅只负责东方的情报搜集和分析啦,他和裴诜的工作范围都扩大到了全国甚至于全天下,只不过一方注重军情和敌情,一方注重吏情和民情罢了。裴该有时候看此二人,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戴雨农和陈氏兄弟来——这就仿佛军统和中统嘛。

且说裴该如荀后所言,穿着戎服后,即于偏殿召见王贡,见面后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卿可能为我救姑母出于建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