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演则于蓟县略略休整后,匆忙回师襄平,去攻高句丽,救刘琨。句丽军久不能克襄平,闻敌援至,便即主动撤退了。旋即刘琨留刘演守平州,自己匆忙率属吏迁往幽州,然后命温峤再度南下,前往洛阳报捷。
同时谢风在平定苏峻之乱后,返归青州,然后渡河收复了厌次,只是因为粮秣不继,被迫止步于笃马河南。至此,羯赵可以说是彻底灭国了,所余残土不过半个冀州,以及乐平、上党两郡而已。
事实上祖逖攻克襄国的捷报尚未送抵洛阳,裴该就与自并州赶回来的陶侃等人商议,打算派一支兵马北逾太行山以收复二郡——因为支屈六都已经率兵东援了,两郡几乎等于放空,则国家既有余力,岂能不取?
本拟使镇守河内的李矩肩荷此任——若再多派旧关中军的话,恐怕粮秣物资难筹——可是甄随坚决不干,说陛下您答应过我的呀,要派我去取上党,怎么能够食言而肥呢?裴该笑对他说:“为上党无强敌,故此无劳于卿。何如卿再歇息些时日,且待将来为朕平定江南,可以衣锦还乡……”
甄随摇头道:“江南我……臣自然是要去的,如今上党也是要去的。即便羯贼殄灭,国家府库业已空虚,恐怕没有几年的积聚,不能全师过江,臣又岂耐烦等那么长时间?”
最终,裴该命甄随率八百步军北上,监护李世回,去取上党、乐平。
果然不出所料,两郡如今少有兵马,而只有盗贼,乃无人控扼太行诸陉,甄随、李矩顺顺利利地便即长驱直入,拿下了长子、壶关、屯留等城。不过说是甄随监李矩军,其实他倒象是李矩的先锋,遇敌必自取,欲城必自攻,大战难逢,几百人的小规模战斗倒是打了不下数十场,聊舒渴怀罢了。
不数日,襄国城破,消息传到白陉附近,祖济乃亦冒险突入山地,夹攻上党,遂与李矩等会师于屯留——祖楚重因为此前吃了一场败仗,被迫拱护侧翼,守备陉口,难立寸功,故而也实在忍耐不住啦。
李矩等于同时驱策甄随、祖济两员猛将,导致此番北定二郡,他只管走路和接待各县士人代表而已,轻松惬意,即得复土之功,也算是福运不浅了。
祖逖父子归洛的时候,李矩、甄随等才入乐平,正在轑阳。裴该亲自出城,郊迎祖逖,一时兴起,乃重为冯妇,口占一诗,云:
“大将胆气豪,腰横五尺刀。擂鼓山河动,扬旌日月高。麒麟原有种,蝼蚁岂能逃?今日奏凯旋,朕为解战袍。”
这是裴该毕生所作的最后一首诗,当然也是抄的,原作乃明世宗朱厚熜的《送毛伯温》,为:“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原诗通晓明畅——说白了就是一个“俗”字——所以虽非名作,裴该也始终记得,就此有感而发。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祖逖乃道:“臣与陛下相约,使尽灭羯之功,今事已毕,归来还奏。驰骋数载,披霜嚼雪,今亦届知天命之年了,骨朽筋损,恐怕再难临阵——恳请致仕,许臣归乡隐居去吧。”
你说得很明白嘛,要给我“解战袍”,那我还敢恋栈不去吗?
裴该捏着祖逖的手,笑笑说:“范阳未定,卿能归何处去啊?”
祖逖心说这是什么意思?怕我趁着幽州局势尚且混沌的时候,在乡间培植势力,图谋不轨吗?急忙叩首回答道:“昔日母丧,葬在成皋,因逢世乱,不能久守——恳请释臣归成皋,营庐伴母,以尽残年。”
裴该急忙双手拉扯他起来,安慰道:“天下未定,社稷初安,朕方寄望于卿,卿又何言去也?”随即一琢磨,这话实在太过冠冕堂皇了,听着就不象真心的,赶紧加上一句:“我不疑士稚,士稚也勿疑我,廉颇虽老,其志不堕,况乎士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