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回由此而心惊,郭诵趁机再加劝说。李矩以手支额,表情非常痛苦,缓缓说道:“声节之言,实为正理,奈何……我曾云,身受祖骠骑厚恩,不忍相背,则若祖骠骑不肯臣从于大司马,我又岂能与关西人沆瀣一气?辜恩负德之事,我不屑为啊!”顿了一顿,又道:“且就此将下于郭默,心亦不甘。”
“永嘉之难”后,虽然都城被破、天子为掳,晋朝却仍有几支残兵奋战于河南、河内等地,不肯接受胡汉的招安,比方说李矩、魏该、郭默、上官巳——傅祗和荀藩兄弟不算,一票文弱官僚,所部基本上就没啥战斗力——在原本历史上,还得加上一个对于胡汉朝降而复叛的赵固。
然而除了李矩、魏该两支队伍还算和睦,逢急难肯于守望相助外,这些晋朝旧将多半相互间瞧不顺眼,祸水东引、落井下石,甚至于直接冲突、火并等事,那都是家常便饭。
尤其郭默最为狡诡,擅长游击作战,动不动就拿友军做挡箭牌,最是遭人恨了。所以裴、祖联袂北伐之时,郭默去投了裴该,李矩、魏该、上官巳却投了祖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此心结所致。
谁想到郭默如今于关西为重将,其名位仅在陶侃之下,那么一旦裴该更进一步,郭思道必然得攀鼎湖龙须,可望鸡犬并升啊,李矩既然去迟一步,势居下位,他又怎么可能会乐意呢?
对于舅舅的想法,郭声节自然熟知,于其应对之策,也早就成竹在胸了,由此建议道:“天子方下禅位之诏,而大司马未受……自然,迟早还是会受的,然若舅父及时上表劝进,大司马必喜,或将容膺重命……”
李矩插言道:“奈何祖骠骑……”
郭诵道:“依愚甥之见,汲郡不可久居,乃可使陆将军护守,阿舅急率大军归还河内,整兵秣马,以备非常……”咱们先得赶紧跟陆和分手,别让他真起了吞并之心——“阿舅可亲笔书一份劝进的表章与愚甥,愚甥先执此表,并石虎的首级,前往荥阳见祖骠骑。若祖骠骑有与大司马相拮抗之志,则此表自当付之一炬;若祖骠骑亦肯屈从于大司马,则愚甥即往洛阳献上……”
李矩听闻此计,不禁大喜,乃以手拊郭诵之背道:“声节日益老练了,我李、郭两家前途、富贵,都在声节身上。”当即召书记过来,使其密草进奏,李矩亲笔抄录了,再交给郭诵——本来这么机密的事儿,就不应该泄露给第三人知道,问题李世回与同名的李茂约不同,这笔头上实在是提不起来啊……
郭诵即执此奏,复来见陆和,说:“李将军愿意追从大司马,特命我归洛劝进。”陆和接过奏表来仔细瞧了瞧,虽然骈四俪六的瞧不大明白——他也不过粗通文墨罢了,其实比李矩、郭诵还有所不及——但估计郭声节不至于当面扯谎,于是拍着对方的肩膀,赞叹道:“全赖声节,将来同殿为臣,共奉新朝,将同登……那个什么台做名将来着?”
郭诵笑道:“将军所说是指‘云台’吧?汉帝曾表云台二十八将,日后我与将军亦当共列新朝之荣名。”
他为什么特意来通知陆和呢?一是担心自己离开之后,李矩尚未能如己所谏,及时脱离跟关西军的接触,两家就因为点儿什么误会而起摩擦,则自家的心血就难免付之东流了。其二,李矩尚怀对祖逖的忠义之心,亦不甘居于郭默之下,郭声节对此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