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贡这才详细解释道:“大司马固然功在社稷,奈何收复太原,亦数月前事耳,岂有相隔数月,朝廷再加重赏之理啊?且祖骠骑方破羯,其功亦大,则既封大司马,难道不当封祖骠骑乎?
“天子欲行禅让之事,为大司马之德也,禅而辞之,固礼之常。然若终究不受,唯受王爵,天子岂有再禅之理?!”
你们在琢磨啥呢?这种事儿是可以让步的吗?今日天子起意禅让,你觉得时机不对,固辞不受,以为天子过几年还会再禅吗?一旦大司马固辞,则部下必起疑忌之心,队伍都带不好了,还能期望将来不成?!
裴该闻言,不禁颔首,心说这“毒士”之见地,及其胆量,确实比一票书生要强得多啊——你可千万别让我揪住把柄,我暂时还真舍不得杀你。于是开口道:“子羽为我拟辞表。我当亲自往见祖士稚。”
甄随当即拍胸脯:“当由末将领兵,护卫明公前往。”
裴该摆摆手,说不必了——“又非寇仇,何必卿领兵护卫?我但将部曲百骑前往可也。”
裴嶷等人闻言,俱吃一惊,赶紧劝阻:“明公不可!”
随即裴嶷就分析说:“祖骠骑虽受诏而来,然其行本迟——据子羽等探查,数日前方抵荥阳,且所部尚在与残羯激斗——今乃疾速而归,复将数万军阵于东郊,则其心不可知也。且我军虽控扼诸门,亦难保消息不外泄,则天子欲禅之事,若为祖骠骑所知,恐于明公不利啊。”
华恒当然不可能密揣着禅让诏书,潜行来到西门宣旨;恰恰相反,他这一路上肯定要大张旗鼓,特意泄露消息,以使都中官民尽皆知闻,一则使司马邺再无退缩的余地,另方面也是为了催促裴该接受这份禅让之诏。
那么祖逖久镇洛阳,城内自然他其不少的党羽和耳目,再加上既已率兵抵达洛阳东门外,得此信息,也是迟早的事情吧?一旦闻知此事,他会不会生出对抗之心来啊?您若是领兵前往,设有缓急,想跑能跑,想战能战,主动权操之在手;倘若仅仅领着一百部曲前去见祖逖,这跟孤身前往有啥区别了?一旦祖逖悍然发难,你还有脱身的机会吗?
裴该瞥他一眼,缓缓地说道:“我与祖士稚多年之交,复同殿为臣,既往相见,何必领兵?若将兵去,则对战之意,不言自明矣。叔父,我若孤身前往,未必会与祖士稚起冲突,若将兵往,则多半要刀兵相见啊!”
本是同殿之臣,又相交莫逆,见面说说话,有必然带兵吗?若然带兵前往,祖家军将吏士卒必起疑忌之心啊。再者说了,我就算带兵去,难道还能跟祖逖立马阵前,遥遥对语不成吗?那样一来,跟敌将相见,有啥区别了?我若以彼为敌,彼焉能再以我为友啊?而若列阵城下,而自往其营中相见,又与不带兵有何不同?
裴诜也劝:“恐怕万一,还望明公三思而后行。”
裴该一扬手中的禅位诏书:“卿等是怕祖士稚尚且不知此事么?那我更当前往通告之。”群僚闻言,面上俱现惊骇之色,裴该却不等他们再劝,就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