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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邺在宫中焦虑万端,负手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该抵达洛阳的消息,自然是接到了,但他却无法召朝臣前来商议此事。右卫实控扼宫城诸门,相关国事可由宦官外传、小吏内禀,右卫只会搜身,不会阻拦,但具体到召见大臣,就没有那么方便了——甚至于皇后大长秋梁芳都被阻于宫外。
就此引发了宫内普遍的恐慌情绪,一时之间,宫人、宦者皆有忧色,司马邺以问朱飞,朱飞唯敷衍而不肯答,但随即他就从皇后嘴里,听说了种种的流言蜚语——
有说大司马率兵入京,是来清洗朝臣的,关西军业已包围了尚书省;有说荀邃等往见大司马,结果全被扣下,要他们承认设谋暗害了裴丕;有说祖逖已然还师,与关西军在东门外激战;还有说右卫即将进宫,不但要彻底接管宿卫,还打算在宦者、宫人中大索,捕拿明达的党羽……
司马邺责问朱飞,朱飞劝道:“流言不可信,陛下请安坐,慎勿因此劳心……”
司马邺斥喝道:“汝云流言不可信,然外间事,其实如何?”朱飞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宽慰天子说:“如昔索綝害阎鼎,大司马复害索綝,此等事,唯天子不涉其间,自然无忧,外臣纷扰,可由他去。”
司马邺垂泪道:“我自无忧,唯虑皇后……倘有播迁之事,皇后方有身孕,安能远行啊?”
他倒不担心朝臣如何,怕的是裴该真跟祖逖起了冲突,到时候一起来抢天子,裴该抢到了,肯定要往长安运啊,祖逖抢到了,也起码先奉驾前往洛东……这路事儿孝惠皇帝就遭遇过不止一回了,先被司马越拉去攻司马颖于邺城;复为司马颖将石超所获,裹胁入邺;时隔不久,司马颖为王浚等击败,挟惠帝还洛;然后在洛阳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张方劫持去了长安……
也不过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儿,司马邺已有记忆;况且类似颠沛流离之苦,他本人也是遭受过的,那种日子,想想就会胆寒。再者说了,如今自己不是一个人,身边儿还有皇后,皇后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不管朱飞如何解劝,司马邺仍然愁容难开。正在烦闷,忽然得报,说华侍中入宫请见,司马邺如同捞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当即跳将起来,便叫:“快召,快召!”
朱飞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心说右卫隔绝内外数日,大臣不能觐见,怎么如今却放华侍中进宫了?则华侍中肯定是得到了大司马的首肯,甚至是大司马的授意而来……他会不会逼迫天子,要他扫清内廷呢?自己不会因此而受到明达的牵累吧?!
老兄啊,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活着,将来有机会还能给你上几柱香,要是把我也折进去,你就彻底不得血食啦!
心中忐忑,却也不敢怠慢,急忙跑出来召唤华恒。只见华敬则穿着整洁的朝服,手捧笏版,已然进入宫中,正停步于阙下,并且身后竟然还跟着一队右卫军卒。朱飞望见,不禁胆寒——右卫果真进宫了?赶紧疾趋向前,拱手道:“侍中安好——天子允见。”
华恒点了点头,随即就说:“朱君,委曲你了。”话音才落,几名兵卒当即冲将过来,一把便将朱飞按倒在地,并且上了绑绳。朱飞大叫道:“侍中此是何意啊?飞无罪!”
“有罪无罪,”华恒轻轻叹了口气,“且待天子处断了。”说着话,迈步便入殿中。
报名而入后,向司马邺行跪拜大礼。司马邺赐其坐,随即急切地问道:“侍中入宫,是为大司马之事而来?闻大司马率军归洛,不知心意如何啊?外间究竟是何等情状?”
华恒面无表情地回复道:“大司马方入洛,期以明日进宫,觐见陛下。洛中尚且太平,关西军控守诸门与宫禁,绝无宵小敢于作乱——陛下不必忧虑。”
司马邺这才舒了一口气,又问:“请问侍中,大司马明日觐见,将有何语?朕又当如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