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循留宿一夜,便即匆匆东归。
——————————
又过数日,陶侃的老妻龚氏领着一家老小连仆役百余人抵达长安城,裴该亲往相迎,给足了陶士行面子。当日晚间,陶侃召来几名已经成年的子侄——陶夏、陶琦、陶旗、陶斌、陶称,以及陶臻、陶舆,问他们:“汝等可知,我因何召一家到关中来么?”
陶夏道:“大人受大司马厚爱,任行台重任,总司戎事,以靖贼氛,则三五年间,恐怕难以返归乡梓。妻妾、儿女天涯悬隔,难免殷殷思念,是故召我等来也。”
这就是片儿汤话,没啥营养,因此性情急躁的陶称当即隔过诸位兄长就说了:“大司马重用阿爹,官居三品,而子孙除道真兄(陶瞻)外,皆为布衣,如何绍继大人之业,且光大家门啊?今召我等来,是有荐于大司马之意了。”
陶侃朝他一瞪眼:“住口!便汝这般轻佻急躁之性,岂能为官做宰?恐汝出仕之日,必为家门招祸!”
陶称被老爹这一骂,不禁又羞又怒,却也不敢回口,只得悻悻然朝后一缩。陶臻就问了:“叔父谋划深远,随大司马数岁,从不召我等北上,今既见召,必有其因。小子愚钝,还请叔父明言。”
陶侃手捻胡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近日长安内外的传言,我于家书中,亦有提及……大司马虽寄托腹心,而陶某只愿为国家逐寇灭贼,实不愿卷入政争浊流中去也……”
几个儿子听了这话,都不禁微微吃惊,陶琦试探地问道:“大人之意,难道大司马……有应谶之心么?!”
陶侃摇一摇头,说:“大司马之心,我不知也,然诸裴之心,不问可知。今大司马内控朝局,外总戎政,雄兵数万,强过中军,将吏千数,贤于中朝……时势如此,即不欲效仿武皇帝(司马炎),亦难免成一文皇帝(司马昭)。
“我既受其恩德,自不能轻言背之,且羯贼未灭,社稷未复,国家未定,也不愿退归乡梓,优游林泉……”
总体而言,陶士行的事功心是非常之重的,加上他寿命也长,原本历史上领军长达四十一载,高寿七十六岁,这才将兵权交还给东晋朝廷,然后交接返乡的翌日,就在途中挂了……也就是说,兵权一直捏到临终的前一天!
则如今正在意气风发之时,你要他辞官卸任,打死他也不干哪!
“若大司马成文皇帝之功,我必善辅始终,若其成武皇帝之业……”陶侃说到这里,又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即便陛下肯禅位,丹阳、汝南、彭城诸王尚在,中国难免割裂。尤其丹阳王南渡多年,总江南之政,有王茂弘为辅,王处仲手握重兵,岂肯屈居人下啊?一旦南北分治,我在北地,汝等在南,恐怕为人所鱼肉……
“儿孙众多,固是福祉,实亦拖累。我不禁想起所传大司空(刘琨)之事,因其子刘群为段末柸所俘,段匹磾疑之,遂囚大司空,几乎不幸……倘若将来汝等为江南所劫,而大司马因此疑我,我与胡奴等复殒命于北,则恐陶氏一门绝矣!即不绝,亦将沦为庶人,我半生辛苦,俱化烟云!”
说到这里,又瞪一眼陶称,说:“我今召汝等来,是为全父子性命,岂是为汝等求仕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