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番成汉来使,祖约建议“不答”,他给出的理由是:
“诚如李骧书中所言,国家大敌,仍是胡、羯,暂不宜用兵于西南,于巴氐羁縻可也。然若索要巴东,恐怕李雄不肯从命,要彼去除尊号,也必非所愿——否则何不先去尊号,上表称臣,反使李骧作书?则一旦使者往来,尊俎折冲,若生龃龉,敌国之份既定,朝廷便不易措手了。且今周士达已得汉中,自彼郡威胁益州,其势较巴东更优,那又何必强要收回巴东呢?
“巴氐,流贼也,且又僭称尊号,倘若朝廷答报,书下何人为好啊?若下李骧,李雄乃可藉机敷衍;若下李雄,得无使天下人以为,国家已释其前罪了么?
“与其如此,欲羁縻而反易重其叛意,不如不答。譬若二人相争,彼如咄咄逼人,我固当反击之;若已见颓势,徒逞口舌之利,谋求暂退,我乃可冷面示之,不与交言,反将使彼莫测高深,不敢妄动也。”
其实在此前不久,刘粲也有书信送至洛阳,请求晋军暂缓攻势,好方便他与叛臣刘曜相斗,许诺复归平阳之后,将会恭送回愍帝司马炽的遗骨。梁芬等人都说叛胡内斗,于我有利,可以答应刘粲,祖纳时方履任,出列献策,也是同样的两个字:“不答。”
他说我们是可以勒束河内和河东的兵马,暂时不要去紧逼刘粲,让他回去跟刘曜相争,但却不可以给出明确的答复,否则就等于承认平阳政权与我晋平起平坐,而为敌国啦。并且只要不回复,则将来因应形势,咱们也方便随时变更决议。
——因为这两个“不答”,祖纳后来就被人戏称为“不答尚书”。
祖逖向来尊敬这位兄长,与祖约不同——祖约对这个异母兄长,则是厌多过爱,畏多过敬——他认为论起兵戎争锋,自己或有一日之长,若是临朝执政,统筹诸事,还是祖纳的能耐更大一些。因而听得祖纳所言有理,便即起身附和。
至于梁芬、荀崧等人,主要觉得我等才刚排斥了祖约,而使祖纳代之,祖士言初到,总不好马上给他个下马威吧?多少得卖他一点儿面子,示以尊重,以免把他再赶到祖约一头儿去——倘若把祖纳逼成了祖约第二,那咱们辛苦周折,究竟为的何来啊?
反正只是外交而已,小问题嘛,不赢房子不赢地的,就暂时从了祖纳,又打什么不紧?
因此装模作样分辩了几句,也便后退一步,从了祖纳所言。洛阳朝廷就此对于刘粲和李骧的来信,全都置若罔闻,绝不表态,只是厚待来使,送其归去而已。
随即王敦和周访也各有奏上,互相攻讦,群臣全都右周访而左王敦——具体情况虽然尚未调研,难明曲直,但周士达才刚拿下汉中啊,立下如此大功,就算有点儿小过错,也可以含糊不计了吧;反倒是王处仲,先不能急救巴东,复不能攻陷蜀地,仅仅跟巴氐见了一仗,虽云大捷(当然是扯谎了),却不得寸土,那你又有什么脸面弹劾周访呢?
祖逖说应当下诏切责王敦,却被荀组、梁芬等人所阻,认为王处仲方纵横江上,保障南方,在朝廷尚且无力南顾的时候,实在不宜过于逼迫。再者说了,既命丹阳王总江南军事,那处罚王敦也得先跟司马睿打个招呼吧。
最终决议,重赏周访,加封寻阳县侯,拜为征西将军,允其二子萌荫,麾下有功将兵,皆有升赏。至于王敦,暂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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