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策,军行而东,沿海而下,至厌次与邵嗣祖相合,背倚兖、徐,进退有据……”这正是裴该让卢志父带过来的想法,温泰真这几日反复筹思,确实这是一条最为安全、稳妥的道路。
然而刘琨却连连摇头,只是问:“尚有二策为何?”
温峤暗叹一声,便道:“中策,仍然东进,经徐无而向平州。今段秀镇守徐无,想来不会阻挠我军;而平州崔毖,虽为王浚余孽,据传与王浚亦不甚相合,且自王浚败亡后,即绝朝廷讯息。明公诚能兵向辽东,招抚崔毖,尚可于北地立足;倘若崔毖不肯听命,我亦可遍召各郡守相,战而夺之——终究崔毖军弱,是非羯贼可比。平州虽偏远,户口亦有数万,但凭险自保,徐徐积聚,异日再谋归幽并,也有机会。”
“下策为何?”
“下策则是北走,往依慕容鲜卑。此前段末柸召慕容、宇文来助,宇文欣然领命,而慕容不动,听闻慕容廆善待晋之流人,为之立郡,一用晋政,且仍自命晋之镇军将军,则其归化之心明矣。诚能与慕容合兵,乃可与段氏相拮抗。”
刘琨摇头道:“夷狄难以义伏,我此前以至诚相待,不过冀侥幸于万一罢了,但经拓跋、段氏两事,可知此谋难成。况且我以朝廷三公之贵,往依辽西公尚有可说,慕容廆不过一镇军将军,且非朝命,若与相合,权柄却不在我,岂不要为天下人所耻笑么?塞外不可去也!”
于是定策,咱们只有继续朝东跑,到辽东去找崔毖。
温峤就此而再献建言:“虽然不往依慕容鲜卑,但亦可倚之为援。明公可假朝命而署其官职,召其兵来,共入平州。”
刘琨点头道:“卿言有理。既然如此,有劳泰真再往慕容部一行。”于是即以晋朝大司空的名义,暂署慕容廆为龙骧将军、都督辽左杂夷流人诸军事、大单于,封昌黎县公,命温峤带着制书,前往北方去联络。
温峤退出来之后,正在收拾行李,门上来报,卢志父求见。温泰真出门相迎,寒暄过后,卢志父就说啦,我此来本为救援大司空,既然大司空已经脱离桎梏了,而且不打算南下冀、青,那我再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自当返归复命——“特来向温君辞行。”
温峤拉着卢志父的手,说:“大司空得脱厄难,卢君出力甚多。卢君多智,倘肯留下,与我一并善辅大司空,必能重振我晋于北方之声势,与羯贼相抗衡也——我当于大司空面前,引荐卢君。”
卢志父微微一笑,说:“我既得大司马器重,岂能转投他人?且君亦曾向洛阳、长安,则在君看来,大司马、大司空,何者为良,可以扭转乾坤哪?”
温峤沉吟不语。
卢志父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深深一揖,道:“温君与人有亲,自当善辅,不相离弃;我与大司空素无瓜葛,自乃无益相留——告辞了。”
刘琨就此召集部属,连同潞县附近的晋人百姓,一并带上,迤逦向东方而行。段匹磾得报,急遣段文鸯率军去追,却被崔悦断后,义正辞严地责备段氏,段文鸯羞惭而退。段匹磾逮不着刘琨,只得转过头来,再与孔苌对峙,寻机破敌。
孔苌闻讯,重新提出条件,说你既然拿不住刘琨,那么不如用段秀来交换段叔军——“若有段秀为质,可以重申两家之好,赵公亦必不会亏待令弟。且待段秀至,我便释放段叔军,并退出蓟城,交还给贵家。”
其实段秀和段叔军不都是段匹磾的亲兄弟吗?用谁做人质不都一样吗?孔苌之所以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条件来,缘由其实很简单——此乃缓兵之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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