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带着不少兵,刘曜就不方便邀劫啦,且以乔泰的名位,刘曜也不敢妄施毒手——一旦消息泄露,自己的名望必然受损,刘聪也就有借口跟自己翻脸了。
乔泰顺利抵达平阳,这才得以将河西战败的经过,以及刘粲、刘骥兄弟侥幸生还的消息,禀报给了胡汉君臣知晓——当然啦,关于战事过程,多少做了一些粉饰,仿佛非战之过,纯属苍天不佑。刘聪破天荒的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喝醉了,竟然临朝听政,听罢其语,不禁勃然大怒,连拍桌案道:“孺子不知兵,焉有将二十万众而独围一城的道理啊?!”
随即颁诏,要刘粲速归平阳,亲身前来谢罪。
乔泰急忙奏禀说:“晋人既入河东,或将北上以犯平阳,是故皇太子殿下驻军临汾、绛邑之间,筑垒守备,不敢骤归。臣行前,殿下即执臣手,垂泣道:‘我经此大败,安有面目还朝,复见君父?今当于此地以待晋寇,即死,不使晋寇兵临平阳,危害国家也。卿可归奏天子,我若战死,乃请别择储君——河间王(指刘聪次子刘易)聪明年长,可付后任;倘若臣能挫败晋寇,稍赎罪愆,然后返归平阳,向君父请罪不迟。’”
这一番话是刘粲兄弟、君臣之间,商量了很久之后得出的结果。众人都说殿下您可不能轻率地返回平阳去,如今刘曜执政,则殿下若归平阳,无异于羊入虎口,恐怕性命难全啊。咱们暂时屯扎在都外,对于刘曜也是一个制约,则其必不敢肆意妄行,更不敢谋害天子了……
可是就怕天子受了刘曜的挟持,会下诏命殿下还朝,那就必须得如此这般说法……这段话虽短,却包含了两重含义:其一,我信不过刘曜,自然是不会轻易还朝的,因而借口阻挡晋人的进攻,暂驻都外;其二,我仍然是国家储君,还请天子与雍王都不要忘记——既云“我若战死,乃请别择储君”,言下之意,当然是说我只要还活着,那这位子就谁都别想摇动!
国家易储,本为大事,哪怕天子都很难一言而决。但若刘聪真跟刘曜是一条心,或者坚持下诏,命刘粲还朝,或者干脆我这就剥夺你皇太子的位置,别择贤儿,可以先在群臣面前表这么一个态度。当然啦,儿子和从兄弟相比,刘聪更倾向于哪个,根本无须动问……
故此刘聪在听了乔泰转述的刘粲之语后,表面上仍然是气哼哼的,把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最终不但允准了刘粲暂不归朝的请求,且也不提易储之事,甚至于连刘粲“大丞相”的名号都不肯剥夺。
刘曜因此难免郁闷,下朝之后,暗与刘均商议,说:“惜乎,刘粲不死!
“倘若天下果然对刘粲失望,且有与我戮力同心,重振国势之意,即便暂不废刘粲皇太子之位,亦当将丞相之命,转授他人。我倒不似刘粲,有独执二台(尚书台和单于台)的野心,然而今上子嗣正多,半在平阳,乃可择河间等诸王为丞相。如今这般举措,分明欲以刘粲制约于我,则国家等若两分,可该如何是好啊?”
刘均安慰他:“明公不必恨恼,此亦意料中事也,天子本乃不得已而纳明公,岂有真心?然而,若别置大丞相,则必分明公权柄,反与明公为不利。今刘粲虽为丞相,却屯兵于外,不能干涉朝政,乃可使崔懿之主尚书,懿之素信明公,则明公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二台独执,还何惧刘粲啊?
“刘粲虽在临汾、绛邑之间,然而丧败之师,岂能遽整?近日散卒自河上络绎来归者,日近千数,则刘粲等聚兵亦最多三万,势单力薄,且若断其粮秣,又何足为患啊?
“臣今为明公筹划三策:其一,内收氐、羌之心,编其勇壮以实禁军,徐徐排斥今上诸子,使不得掌兵;外和石氏,晋石勒赵王、石虎晋阳郡公,以为应援;且留乔泰等不遣,徐徐动摇其志,可使刘粲更弱。
“其二,曩昔刘粲在时,天子终日沉醉,不理国事,则粲名为储君,实同监国;然今明公执政,天子反倒却歌舞、远美色、避旨酒,似有振作之意,实欲掣肘明公也。乃可多进美色,重使天子沉醉,才方便明公展布。
“其三,我料裴该虽胜,军亦疲惫,未必急向平阳。若其来,乃可假其手以杀刘粲;若其不来,则待刘粲稍稍积聚后,便命其南下收复河东诸县,以晋人之力,更挫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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