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沉醉

勒胡马 赤军 2235 字 2022-10-31

靳准建议说:“其母胡氏,见在都中,可押上城头,不信刘曜不退。”

刘聪摇头:“彼亦我叔母,岂忍见拘?永明不忠,朕不可以为不义之事。且严加看管,免其遁逃,若明日永明不听朕劝,再捕不迟。”

一夜无事,刘曜也没有逼城而阵,更未攻城,可是第二天早上,刘聪却又爬不起来了——他越思越想,越是恼恨,不免借酒浇愁,再次喝了个酩酊大醉。

刘曜确实没想攻城,因为他此来是为夺权的,不是为了篡位,倘若真与平阳守军刀矛相见,自家名声必然堕入谷底。再者说了,平阳虽虚,守军也近万众,若点青壮上城护守,二三万轻松可得,他自己的兵马,再合刘虎残部,不过也就两万而已,怎么可能轻易攻得下?

不过他才过黄河,便已密派亲信先期潜入了平阳城中,寻觅昔时友朋,加以劝说。其中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等,都向来厌恶靳准——原本历史上他们跟曹恂一起,弹劾常侍王沈,皆为刘聪所杀,这条时间线上,王沈先死,二人倒是暂且逃过了一命——就此将刘曜所遣藏匿府中,寻机而举。

不过这几位还担心刘粲率大军归来——终究还没有收到败报——尚且犹豫,如今靳准入内觐见,出来就到处宣扬,天子明日登城,劝退刘曜,可是群臣在大太阳底下溜溜儿地站了大半天,就是不见刘聪出殿。王鉴乃与崔懿之商议,说:“皇太子不在,靳准实执国政,弄权妄为,残害忠良,陛下又每日沉醉,不加禁止……雍王若执政,国家尚有转危复安之望,若雍王归,靳准将更跋扈,光文皇帝所传基业,必将倾覆啊!”

于是便连夜遣人缀城而出,与刘曜相约,又候一日,夜间使私属控扼北门,悄悄地放了刘曜大军进入。靳准时在府内,筹划守城事,闻报大惊,出门觇看时,只见满街都已是刘曜人马。他知不能守,连家眷都不及携带,只与从弟靳明率数十部曲开南门而遁。

刘曜入城后,即命王鉴、崔懿之控制台省,召诸臣入觐,自己带着兵马直入皇宫,来寻刘聪。刘聪还在醉着呢——他一直说要登城去劝退刘曜,可是习惯性地每晚饮酒,白天起不了身,好不容易睡醒,看看天色已晚,那算了,我继续喝着,明天再说吧——刘曜即分兵控扼皇城,然后自在寝殿外躬身等候。

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午后,刘聪才醒。宦官禀报前情,刘聪又惊又怒,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膀子赤着脚就冲出来了,瞠目呵斥刘曜:“永明因何来此,乃欲反乎?!”

刘曜当即双膝一曲,一脑袋就扎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臣不敢!臣前已遣人致意,此来实为护守国基,以备晋人。皇太子实于河西丧师,国家危殆,陛下为群小所蔽,尚且安居平阳,岂知城壁之外,已是遍地烽火!臣尚恐来迟,不能复见陛下之面,若陛下实责于臣,臣请自刭,以报光文皇帝弘恩,及陛下之德!”

他本来心里还有点儿没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聪,恰好今天一早,刘粲的败报传了过来,则群臣再不敢有所异言,平阳城内局势很快稳定了下来,刘曜也敢在刘聪面前直陈“忠言”了。

随即就把几名报信人押将上来,将河西之败,添油加醋诉说了一番。其实这几个报信人都是靳康所遣,本是为了警告两位兄长,好提前有所准备——至于刘粲,虽不敢讳败为胜,可也不敢急着往平阳递败报——谁想一进城就被人拘下了,拷掠得实。

刘曜由此得知,刘粲尚在,此前是在蒲坂,目前说不定已率残兵北归了。但刘曜威逼这数人,谎称刘粲、刘骥兄弟及乔泰、王腾等大将全都生死不明,多半殒难。

刘聪闻言,双腿不自禁地就是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刘曜膝行趋前,磕头道:“陛下!陛下还请善保尊体,才能守护社稷。陛下有命,臣即百死,亦当为陛下而战,必不使晋人踏入平阳半步!”

刘聪放声大哭道:“我儿……”才哭了一声,却又突然间止住嚎啕,将身一起——他那榔槺身材已经很久都没有那么快捷地活动过了——朝前一扑,一把抱住了刘曜,哀声道:“永明,永明,当此危局,唯卿可为朕分忧了……我兄弟当戮力同心,共度时艰,必不使光文皇帝所创基业,落入晋寇之手啊!”

于是从兄弟二人便即相抱痛哭起来……

(第八卷“战声烟尘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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