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匆促南下,就是想打一个时间差,先攻取大荔,再威胁长安,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彻底捏在自己手里了。谁想裴该那么快便瞧破了自己的谋划,连夜破垒来追,那自己进无所据,退无所依,就只有硬碰硬了吗?
退回两三天去,刘粲真不怕硬碰硬,但如今粮道断绝,必然影响军心士气。他虽然带着不少伕役,监押粮车,也不过够七日之用而已——大军行进,不可能把大批粮食全都带在身边;况且国中粮本不足,还得靠韦忠在河东一升一斗地从各世家嘴里往外掏,随时勉强维持半月之需罢了,如今还有数万斛粮尚在夏阳,未及押解南下……
粮食若不能源源不绝运至军中,则军心必然不稳——即便尚够几日吃用的——还怎么寄望于士卒们听指挥、打胜仗呢?
右车骑将军王腾便道:“为今之计,只有放弃大荔,挥师东向,去夺渡口。若得蒲坂渡在手,退路可保,粮运也当不匮,我军可背河下阵,试与晋人决战。”
在他想来,士卒们知道身后渡过黄河,便是自家土地,粮食也可从蒲坂渡口顺利运达,自然心就定了。裴该、甄随见状,若是进入大荔城,那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一直追到渡口,咱们可以趁其远来,立足未稳之机,尝试发起迅猛攻势。倘能于渡口挫败晋军,便可全师返国。
哦,也不能算全师,呼延实和李景年只好先舍了,看他们是否见机得快,能够早早退却吧。
包括王腾在内,大家伙儿全都觉得这仗打不下去啦,早日撤退为佳。然而皇太子力排众议,举倾国之兵而来,别说战败了,只要毫无所得,白白消耗军粮物资,他的威望都必然受到重挫,恐怕再无颜面回平阳去见那些两朝老臣。故此王腾不敢明说,咱们赶紧抢占渡口,方便退回国内去,只说倚渡为守,尚可与晋人决战一场。
诸将纷纷附和王腾之言,刘粲无奈之下,只得黯然允准,并说:“我已命大将军(刘骥)去取渡口,晋人守卒不多,此时料已克陷,则我军连夜急向渡口,尚可得着半夜的歇息,再分兵筑垒,晋人或不敢近逼——逼则必为我所蹉踏!”
就此下令,命安西将军刘雅断后,拔营启程,离开大荔城下,西向渡口而去。城上陈安见此情状,明白是甄随快要赶回来了,使得胡军不敢再攻大荔,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倒霉城池终于是守住啦!他这才终于把心中那条蠢蠢欲动的毒蛇彻底堵回地洞里去,随即满面红光地登上城楼,来见荀灌娘,禀报说:“仰赖将士勇斗,也是大司马威仪庇佑……夫人洪福齐天,胡已退矣!”
荀灌娘还有点儿迷糊,问道:“我见胡寇损失虽众,尚不致败,如何不收拾城下遗尸,便即退去了?得无有诈乎?”
陈安笑道:“方攻半日,若无外援,谁肯以退兵施诈?此必援军近矣——夫人勿虑。”随即双眉一皱,貌似自言自语地道:“我不若点选敢战士卒,出城追杀,或可获利……”
他也是还在犹豫,却被荀灌娘一句话打消了念头——荀灌娘说:“将军,画蛇不必添足。”你能守住大荔城,护得我平安,就已经立下莫大功劳啦,何必多此一举呢?若有闪失,胡军返身再来攻打大荔,又如何是好啊?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