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陶侃败退郃阳,刘粲遂得以胜利进入冯翊南部广袤的平原地区,随即挥师进抵郃阳城下,召聚诸将商议下一步的行止。
就表面上来看,他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既已入平,则由此处南抵渭水北岸,或者西向扶风国中部,皆为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地势可以阻碍大军行进,完全可以靠着庞大军势一路平推过去。但问题晋军主力未丧,裴该在郃阳城内尚有万余人,其余兵马散在西、南两个方向,随时都可能骚扰到胡军脆弱的后方运输线;而军中本来粮秣便不充足,一旦后路被断,用不了一个月,即便百万大军也会自行崩溃。
所以必须稳妥地筹谋,细商下一步主攻方向。
刘骥首先提出建议,说咱们留一部看牢郃阳,主力南下,直取大荔,然后一路杀到渭水流域去,刘粲对此却不置可否。王琰赶紧说:“大将军之言,非上策也。裴该虽败,兵不下万,护守郃阳,则我需留多少兵马始可羁绊之?余部能顺利攻克大荔否?若大荔不下,加渭水阻道,终不能放心前指长安……”
田崧也说:“我有近十万精兵,对敌晋军不足两万,尚且迁延数日,可见晋军之勇,不在我下。则若合军一处,尚有胜算,倘若分兵,或为所乘,不可不虑啊。且雍、秦两州地方广袤,彼若游击骚扰,恐我捉襟见肘,粮草不继……”
刘骥说那这样,咱们一口气攻下郃阳城,生擒裴该,自然晋人胆落,长安可得了。
刘粲撇嘴道:“贤弟说得容易。夏阳弹丸之地,卿以万军往攻,尚须五六日,今郃阳城防之坚过于夏阳,裴该所部又多于周晋,加之晋人向来善守,则我须几日才能攻克啊?待彼援军四面来合,恐怕难保全胜。”
刘骥闻言,满面羞惭,只好退过一旁,缄口不言了。
王琰分析道:“我若南下,则雍秦之卒或将缘山而东,断我后路;我若西进,京兆之晋军也会北上,与裴该合,封闭山口;我若先取郃阳,又恐难在短时间内奏功……”
安西将军刘雅突然插嘴建议道:“郃阳虽坚,终是小城,大军可以围而不攻……”
左车骑将军乔泰摇头打断他的话:“晋人积聚已久,裴该又是徐徐退却,则郃阳城中,粮秣必丰,我军恐怕难以久围……”
刘雅笑道:“我非欲以久围之计以克郃阳。诸君试想,我军若围裴该于郃阳城中,则四方晋军必然来救,各部无统属,加之勇怯不一,则必有来早与来迟之别,我可因此逐一击破之。若能覆灭关中晋军主力,雍、秦虽广,有若妇人裸身,予取予求,都在殿下。到那时裴该止余万军,有何可虑?郃阳或不攻而可自下也。”
刘粲闻言,双睛略略一亮:“卿意是围其城而打其援?”
刘雅颔首。冠威将军卜抽却道:“晋人怯懦,设若迁延不敢进,又如何?臣意试攻郃阳,若不能克,再思久围或围城打援之计不迟。”
刘粲点点头:“卿言也有其理。”于是面容一肃,开始调派兵马。他首先命王腾在城北、卜抽在城南,自居其北,三面包围郃阳——城西濒临黄河,却难封堵;然后让刘雅去攻取郃阳渡口,接应河东粮秣源源不断输至前线——虽然已得夏阳渡,但终究路远,若从郃阳渡转运,就要近便得多了。
再命刘骥率兵南下,前往大荔,吩咐说:“若其城空虚,贤弟可试攻之,若不能得,亦不可妄渡渭水,直向长安,唯作南进之势,以威胁晋人可也。”
同时他还派出一支小部队,前往龙亭附近,驱逐晋军,占据堡垒,拱护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