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宁暗中还有另外的盘算,他心说老哥这就算沾上胡尘啦,裴大司马原本许了他高官厚禄,但染此污点,将来还可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吗?薛氏一族,亦或受其牵累。不如我暗中派人去河西送信,为家族谋算,这是“狡兔三窟”之计,为自己谋算,将来或许有机会取代老哥的族长之位也未可知啊……
然而刘粲就在汾阴,按常理来推算,必然严密关防,想从这儿涉渡黄河,难度是相当大的。于是薛宁便即召来一名心腹猛士,命他快马南下,在蒲坂附近渡河,直奔大荔而去。
打马疾行,一天一夜就跑了一百多里地,终于抵达蒲坂渡口。可是渡旁本有胡军守备,又不象汾阴渡似的,内应无数,已经被薛氏捅成筛子了。这名薛氏家丁在渡口附近徘徊了一整个白天,都找不到船只可以私下横渡。无奈之下,只好趁着夜色,潜近河岸,打算凫水过河。
可是他才欲解衣、脱鞋,忽听一声哨响,四周火光腾起,并有箭矢破风之声隐约传来。此人大惊,急忙一个猛子就扎到水里去了,随即肩上就是一阵剧痛,已被羽箭射中。
两队胡兵分从南北方向兜抄过来,举着火把朝河水中乱照,都说:“那厮已然被箭,游不动的,速取挠钩搭上来,看看是谁家之人,竟然如此大胆。上官有令,拿获奸细有赏,禀报上去,必要夷其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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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涛被迫为刘粲作书,召裴硕等人前来,“共襄大业”。与此同时,原本就已陈兵在浍水一带的胡汉大军也陆陆续续进抵汾阴,做好了随时渡河的准备。
数日后,河东各晋人世豪按照薛涛书信中的要求,各自准备好粮秣、物资,乃至于数百上千的庄丁,纷纷向汾阴输运。但是除了裴硕以外,其他族长都没有亲自来谒刘粲,而是找了种种借口,命家人子侄作为代表。
其实闻喜裴氏初亦不肯放裴硕前来,众人都说:“刘粲召公往,必无好意,薛涛恐亦为他阶下囚了……”裴硕摆手道:“他人还则罢了,既是刘粲亲至,使薛涛做书相邀,我又岂能不亲身前往啊?若恶了刘粲,灭门之祸就在眼前;若不从薛涛之言,恐怕裴、薛两家也要起龃龉。此去若有危难,我一身当之;此去若被迫附胡,也止及我身可也,卿等都有大好前程,不可蒙此污名。”
等到裴硕抵达汾阴以南地区的时候,所见就不仅仅是数十座帐篷啦,而以刘粲的金顶大帐为中心,密密麻麻,连营数里,旌帜招展,杀气弥空。裴硕报门而入,刘粲大喜,亲自下座来拉着他的手,说:“此行有裴公相助,破晋必矣!”
裴硕的身份又与薛涛不同,一则裴氏天下高门,非薛氏可比,二来裴硕本人也是在晋朝做过一任郡守的,不象薛涛此前还是白身。因此刘粲认为,倘能说动裴硕出仕,千金马骨,则河东各姓必将陆续投诚纳款。
当即把准备好的制书硬塞给裴硕,任命他为侍中,封闻喜县侯。裴硕辞以老迈,坚决不肯接受,刘粲好说歹说,虽然口气比对待薛涛的时候要温和得多,但最终还是光火了,瞠目喝道:“汝不肯受我名爵,难道有叛国逃晋之心么?须知我杀汝一老匹夫,有若宰鸡屠狗一般!”
裴硕面色不变,只是拱手道:“老朽贱躯,岂敢有劳殿下,老朽自死可也。”说着话一躬身,朝着旁边侍卫手执的长戟尖刃便直撞过去。
刘粲赶紧喝令将其扯住,随即问道:“汝便不惜死,难道不怕我踏平汝庄,伐去裴柏,举族上下,不论老弱妇孺,斩尽杀绝么?!”
裴硕被胡兵牢牢按住,不能动作,只好摇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回复道:“老朽本非裴氏之长,暂代其位,以护族人而已,向无威望。若族人中有愿出仕者,老朽绝不拦阻;若不肯仕,老朽也不强求。儿孙自有儿孙之命,生死祸福,唯其自招,老朽能护其一时,难道还能护其一世不成么?且我裴氏支脉甚多,散布各方,当年即司马伦亦不能杀尽,殿下欲族我姓,恐怕不易啊。”
刘粲无奈,只得下令将裴硕暂且拘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