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将心道这还用你说?王泽伸手指点:“若止险山,还则罢了,但杨氏据此山已久,于要害处皆设堡垒,置人众,一可当我之十。若强攻山,除非三五万军,前仆后继,以命相填,方有破山的可能……”
甄随说对,没错——“上山之路,周遭不下十条,然皆有氐卒护守,即便血战得胜,我军折损亦重,此非作战之正道。”随即笑笑:“卿等当明了我的策谋了吧?”
二将面面相觑,心说你的策谋?你都说什么了?怎么我们就明了了?熊悌之拱拱手:“末将愚钝,还请军佐明言。”
甄随一撇嘴:“汝等确实甚愚。我说得很是明白啊,若自旧有道路上山,九成难克,唯自无路处踏出路来,才能出杨难敌之不意,攻破此山!”
随即细细指点,说我发现正面陡崖,防守最稀——终究仇池山范围很广,但山上氐兵数量有限,不可能处处设防,而只能选择重要节点守护——我打算挑选五十名精锐,就象攀爬城墙那样,以挠索勾连缒上,第一处落脚点是在这儿……然后这里是第二处落脚点……
二将闻言大惊,急忙劝阻。熊悌之说了:“正面陡崖确如城壁,但天下岂有如此峻高之城池啊?即便前往军佐所言第一处落脚处,高度也超过了普通城壁的两倍,一旦失足,尸骨难全……”
王泽也说:“此计甚是悬危,即便能够顺利攀上,氐众但有一二人阻路,便万马千军不能展布,况止五十人!”就好比攻城,其实若能压制住城上弓箭手,无论用绳索还是用梯子,想要攀登上去并不为难,难的是先登者可能遭到多名敌军的夹击,使其难以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后续也无法跟上相助。那你这样爬上去,不是白送人头吗?
甄随笑道:“汝等不惯爬山,在我眼中,此山虽陡,却与通途并无太大差异。且我率五十人上山,不过突出不意,扰乱敌势而已,汝等趁机率兵沿路而上,两向呼应,便有破敌的机会……”
王则、熊悌之闻言,各自心惊,于是唾沫费尽,反复劝阻。甄随却压根儿不理,最后甚至说我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给你们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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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是武陵蛮出身,不过老家在晋代并不属武陵郡,而属其北的天门郡,族众分布在充县、溇中之间,也就是后世的张家界市北。蛮部一旦起乱,就习惯性往山里跑,曾经据守过云梦山,也就是后世的天门山。云梦山之险峻,在甄随看来,不逊色于面前这座仇池山,且更高耸,直入云霄。
——其实论海拔,仇池远比云梦为高,但其周边也皆高阜,云梦之下却多深谷,从山下到峰顶的高度差,倒确实是云梦更胜了一筹。
甄随少年时代,基本上就是在云梦山里长大的,因为其族十年里倒有七八年都在与官府作对,动不动便即避入深山,以御官军进剿。故此对于一座山寨应该怎么固守,甄随经验非常丰富,倒过来想,则当如何进攻,也容易筹谋对策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一则自家用险用惯了的,二则前几天才刚来就放过大话,倘若迟迟不能有所进展,必遭王、熊二将耻笑啊。故此不听人劝,执意前往。
再者说了,以甄随看来,这山若不用险,除非堆人命,否则是肯定攻不上去的。大都督还想尽快平定秦州,好东向去打平阳呢,倘若在武都郡内长期保持重兵,围攻一座难以攻克的险山,全盘规划肯定都会被打乱。
当然啦,甄随还真没有对裴该忠诚到大都督的旨令要凛遵,大都督没提过的,自己也要想方设法为其解难,哪怕身死,在所不惜的地步。只是这种险山,估计裴军中除了自己别人都不可能打赢,难免见猎心喜。且若自己能够打赢,日后必有大把的上阵机会;而若自己放了大话,却最终打不下来,以后会不会再没机会自作主张、展布手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