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随越走就越是懊悔,因为这种兽道压根儿就不是军队该走的,倘若不及下平,杨坚头就败,而杨飞龙领兵来战,到时候自己以寡击众,且阵势都排不开,再勇又能济得甚事?或许只能分散奔逃了,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跑不掉,但实在有损本将军的威名啊!
再者说了,口粮只够十日——主要是故道百姓甚穷,再多也搜不出来——你往回逃这些天,就只好临时狩猎,甚至摘取野果充饥,若是撞见什么盗匪,哪怕是氐羌猎户,我堂堂甄将军都未必逃得回去!
实在是托大了呀……
可惜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担心什么,什么事情便越可能发生,当距离河池城还有一日半行程的时候,突然就迎面撞见了杨坚头的败兵……
杨坚头在亡父留下的部族中,并不敷众望,论起战阵之能又远不如杨难敌,加上河池弹丸之地,城小堞低,根本就守不住。在原本的历史上,兄弟二人倒是对峙了相当长时间,直到五年后,刘曜自关中上陇,亲自率兵攻打杨难敌,杨坚头还曾不念旧恶,将兵相助过。
当时诸氐、羌皆降,杨难敌无奈之下,只得归顺了刘曜,但旋即陈安在陇上竖起反旗,他也起而呼应,等到陈安被杀,杨氏兄弟大恐,相携南逃汉中,借了成汉兵马,才得以在数年之后复夺仇池。
不过在这条时间线上,因为杨次率军来助,故而杨难敌主动对兄弟发起了猛攻,杨坚头不敌,部属星散,最终只带着家眷、亲信三十多人遁入东山,打算从小路跑去故道。等到见了甄随,杨坚头不禁放声大哭,说:“将军来何迟也!”
甄随心说还迟?换一个人,估计这会儿连故道城都还没进呢。当即斥喝道:“胜败兵家常事,何必如此脓包相?汝既愿归顺大都督,有大都督撑腰,还怕不能杀回老家去,做掉乃兄么?!”
他见前面有一座高山,便即扯着杨坚头和辛攀登山而望,只见山岭之间,一片沉寂,侧耳倾听,只有鸟鸣兽语。甄随就问了:“汝兄未曾遣兵来追么?”
杨坚头说当然会追啊,只是我跑得快,把追兵给甩了,估计他们找不见我的踪迹,已然尽数撤回河池去啦。
甄随揉着下巴沉吟,旁边儿辛攀道:“既已救得杨将军,不如就此退归故道去吧。”甄随一撇嘴:“汝何其之怯也!”一指山下:“杨难敌不再来追,则必不知我已到了此处,恐是正与杨次在河池城中摆宴庆功呢吧。我若趁机挥师急进,出其意料之外,必大有胜算!”
辛攀苦笑道:“若本军皆至,自然可以施此奇袭之谋,但如今将军只率三百人来此,敌军不下万数,众寡悬殊,岂有胜理啊?”
甄随摇摇头:“兵行至此,不可行也只得行了……”转头望向辛攀,问他:“所携粮秣将尽,杨坚头身边也无多少,汝说回故道去,如何回得了?”
杨坚头是仓促逃离的河池,身边自然不可能携带大批粮秣,非但如此,他路上连几个走得慢的小妾,甚至于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都给扔了。不过习惯使然,他倒是带上了不少的金珠——方便携带嘛——甄随见了直咬牙,直接把杨坚头当饭吃了的心都有。
辛攀听他所言,不由得啧了一下嘴,心说这还不是你的失策吗?我当时也曾反复规劝,应该在故道城内多呆几天,等后军来合再行动,你就是不肯听啊……然而职责所在,只好再次劝说,请甄随切勿一错再错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