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眉头一皱,心说难道是荀灌娘生病了么?不会吧,我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瞧着她还好好的,红光满面,就毫无病态啊……也说不定是什么仆役、婢女生病了吧,身为主母,帮忙叫个大夫,这很正常。
不过,若非荀灌娘得病,还有谁需要劳动太医令亲自登门出诊?蒋通进了太医署这一个多月,也颇招揽了一些游方医者,不再是他独坐衙门,难道旁人就看不了病么?除非是……猫儿病了吧,只有她染疾,荀氏才会如此上心。
于是下了车,迈入府内,匆匆直奔后寝而来。才到院中,就见蒋通拱手告辞出来,一转身见到裴该,急忙躬身施礼。裴该还没来得及问,究竟是家里谁得病了,要劳动你的大驾,蒋子畅便即满脸堆笑地说:“见过裴公,裴公大喜啊!”
裴该闻言,略略愣了一下,心中已有预感,但还是习惯性地问:“我有何喜?”
蒋通答道:“尊夫人今日不适,命通过府按脉,其实……乃是喜脉!夫人已有身矣——故此向裴公道喜。”
裴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不禁又惊又喜,急忙问道:“卿可诊得实么,确为喜脉?”
蒋通说当然——“尊夫人身体素来康健,因此妊娠三月有余,始感不适,召通来问——三月之身,岂有查不准之理啊?而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据通所断,九成当是男儿——裴公大喜!”
裴该心说你算了吧,才三个月的身孕,你就能通过脉象知道男女了?你简直是人肉b超机……不,比b超还厉害,谁信哪!不过善祷善颂嘛,谁也不会太当真,裴该当即拱手笑道:“借卿吉言。”
他本身对于胎儿是男是女,并不怎么看重,问题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家业的继承人只能是男子——按律,在无男的前提下,家产是可以由女儿继承的,但从来也没有女儿袭爵、蒙荫一说哪——那么头胎若能得男,自然会欢喜啦。
起码裴该也得表现出欢喜之态,否则就有背于时俗了。
从前裴该对娶妻生子并不上心,因为自己的事业才刚起步,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承下去,也必须要传承下去吗?因此若非荀灌娘与众不同,他根本就不会着急去娶一名中二少女。其后虽然成就了夫妇之礼,裴该也不敢太过操切,旦旦而伐,生怕把小姑娘身子骨给搞坏喽——虽说瞧上去那小姑娘的身子骨么,比自己还要结实一些呢……
然而自入长安,得执晋政,裴该的事业可以说进入了稳定的上升期,尤其围绕着他的小集团也逐渐成型,进而日益完善。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能不考虑继承人问题了,甚至就连裴嶷都曾经暗示过裴该,夫人既无所出,文约你是不是考虑讨个小啊?裴该方才觉得,这继承人问题么,是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只是这事儿虽须努力,其实也撞大运,究竟要多长时间,老婆才能怀上,谁都说不准。裴该本人是不打算纳妾的,故此希望荀灌娘的肚子可以争气一点……不对,能不能怀上,能不能安产,乃至生男生女,不全是女方的责任啊,倘若自己身有隐疾,就算妻妾成群,也是枉然。
据说凡穿越者皆不易得嗣……终究自己是魂穿的,这身体还是本时代所有,理论上不应该出太大问题吧?只是裴氏主支,自裴潜以来,日渐凋零——裴潜只有一子裴秀,裴秀二子裴浚、裴頠,裴頠只有庶子裴憬和嫡子裴嵩、裴该——跟旁支比起来,子嗣皆不繁茂。不会是老祖宗裴茂把定额用得太多的缘故吧……
实话说裴该虽然开始上心了,但因为政务倥偬,还真不能把精神头全都用在这事儿上,故而事先毫无心理准备。如今突然间听说荀灌娘有孕了,不禁喜出望外,急忙吩咐裴服,赍二十匹绢重酬蒋通,然后略略拱手为礼,就急急忙忙撇下蒋通,往内寝去见妻子。
只见荀灌娘在猫儿的服侍下,特意改穿宽松的衣裳,软绵绵斜倚在榻上,看她目前的状况,其实要更象猫一些……见到裴该进来,荀灌娘便要起身,嘴里还说:“不知夫君归来,如何也不禀报?我本当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