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前世读史的时候,就对比过相关二人的记载,得出几个结论:一,即便氐、羌,亦认为正统在晋,石赵和胡汉一样,都不过窃夺了北方的权柄而已;二,石勒、石虎在时,苻、姚都竭尽忠诚,可见石勒不必提了,即便石虎,为人虽然暴虐,在政治上也属一时之杰,故能使外族效力;三,姚弋仲的野心比苻洪要小一些,忠诚心是苻洪所难以望其项背的。
故此他本有招揽这些外族英豪之意,然而游遐搞死了苻洪……搞死就搞死吧,能得姚弋仲亦足矣。况且外族虽然可用,却不可多用,驾驭两人可比驾驭一人,不仅仅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倘若身旁各族英豪环绕,说不定反会落得苻坚一般的下场……
且说姚弋仲入见,裴该赐坐,然后寒暄几句,问他在长安军中呆得还习惯吗?姚弋仲毕恭毕敬地回禀说:“臣虽羌人,在南安赤亭时,族人亦多以耕织为生,几与晋人无异,且长安距南安又不甚远,水土可服,饮食起居,并无不适——有劳主公下问……”
裴该最早喊起来“主公”的称谓,因为并不符和中原士大夫的审美观,故此并未流行开来,即便旧徐州军中,也只有一些亲信部曲和身份较低的士人偶尔使用——至于甄随等武夫,则习惯称呼“都督”、“大都督”。然而外族里不少人却很喜欢这个称谓,觉得可明主从之分,而且显得亲近,姚弋仲虽然来投未久,也已经染上了这一习气。
就听姚弋仲又说:“唯军中法度甚严,与臣在族中时不同。但唯明法,始可强军,臣近日向文督学习军律,获益匪浅,自当凛遵,并以之勒束部众,以为主公效力。”
裴该笑笑:“周羌本是一家,卿等但从王化,与晋人无异,自不必外于同僚。我亦与卿有厚望焉。”然后话锋一转,就问到了秦州之事。
姚弋仲详细介绍了州内情况,说:“南阳王不过掌控了以上邽为中心的十数座城邑而已,金城、陇西、阴平、武都等郡,皆不能驭。即我等氐、羌各家,也不过敷衍,稍稍供输牛马而已。是以此前南阳王断绝陇道,非止欲要挟朝廷,亦据此将凉州所输贡赋自留——若非如此,恐已无可支撑。”
裴该问他:“南阳王麾下有多少将兵?”
姚弋仲回答道:“自称十万之众,其实未得其半,且分守各城,仓促难聚。其将胡崧、张春、杨次等,皆庸碌之辈,唯陇城陈安,甚为骁勇……”
裴该问他:“秦州兵战力若何?”
姚弋仲笑笑说:“乌合之众耳,如何能当主公雷霆之击?”一拱手:“主公若欲征伐秦州,臣愿为先行,不必三月,必克上邽……”但随即顿了一顿,收敛笑容,又说:“然秦州地域广袤,豪强众多,若言底定,恐非一二岁不能成也。”
裴该就此下定了发兵的决心,翌日便启奏司马邺,请下诏命,指斥司马保割据自雄、怙恶不悛之罪,褫夺其职位、爵号,号召秦州各郡一并讨伐之。然后这边诏命才下,裴开那里就传来了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