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下令:“扳起他的头来,候王公看。”
王卓大着胆子,朝“裴坦”血肉模糊的脸上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慨叹道:“是所谓‘死士’也。”朝裴该一拱手:“这般人物,或者甘为其主而死,或者家眷为人所挟,恐怕不易使其开口。在王某看来,其面上只有一派死意,而无丝毫怯懦……不如便让他死吧,这般形貌,看着实足骇人,也有伤裴公之德。”
裴该冷笑一声:“彼欲杀我,我乃拷掠之,何德可伤?”随即提高了声音,特意让屋中的“裴坦”可以听见,吩咐文朗道:“卿去对这厮说,若道出背后主使,我便允其速死,且入土为葬。否则,便将其剥尽、阉割了,以高杆挑起,游行天下,且看是否有人识得——既欲刺我,岂能容他全尸而死?!”
说着话一甩袖子,就扯了王卓返回了正堂。
时候不大,文朗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禀报说:“主公好计,那厮终于肯招了!”
裴该笑笑:“果然,主使者并非胡寇罢?”
晋胡之间本为敌国,相互争斗,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刘曜或者刘粲派名死士过来谋刺裴该,本是情理中事啊,有什么必要隐瞒呢?为什么那“裴坦”要咬紧牙关,死都不肯交待究竟是谁派他来的?
况且裴该回想昨日之事,“裴坦”一进来就叫:“不期今日尚能得见阿兄之面!”是一口纯正的河洛话,就没有丝毫的河东腔——他原本对河东腔也不大在意,但在见过郭璞之后,心中自然而然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胡汉遣来,那要找个河东人冒充裴氏子弟还不容易吗?难道河东人里面就绝对出不了胡人的死士?而唯有从别处遣来的,河东腔难冒,找个官话标准的,也勉强可以凑数了。说是从河东来,要是一口北地腔、河北腔,乃至吴音,裴该必然起疑,倘若普通话说得好,就不致于使人警觉了。
所以他早就怀疑此人并非胡汉所遣,怕的是朝中某人要对自己不利,所以绞尽脑汁,也一定要讯问出个结果来。那么此人连死都不怕,还能熬刑,要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巴呢?那便只有辱之了——我把你阉割了,还绑着到处去游街,这可比死更难受吧?
对方若真连这都能忍,裴该也无法可想,谁料歪打正着,他竟然就此招供了——裴该心中对于其背后主使,也就此有了大致的判定。果然,文朗咬着牙关禀报说:“使此人谋刺主公者,张春也!”
裴该心说果然是他!
他目前可以掌控的地盘儿,也就河南、关中之地而已,徐方太过遥远,当然不可能真把“裴坦”绑到徐州去游街,而且估摸着走半道儿上,怎么也该死透了。“裴坦”不想受辱,被迫交代幕后主使,很大的可能性,就在这片地域当中,有他的熟人,则一旦被人见到、认出,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还会辱及祖宗。就此可以将其来源,缩小到司、雍、兖、豫,以及周边部分地区,不可能更远了。
——真要是江东找个土著过来谋刺裴该,北边儿就不大可能有人认得。
不过好在,真相还在裴该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是司马保部将张春所遣,不是在长安城内出了叛徒。裴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瞋目恨道:“张春昔刺陈安,今又来刺我,果然……”忍不住就口出一句后世俗话——“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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