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屯田之制,裴该这是抄的曹魏初期的官制,民五十人为一屯,命司马,再高一级便是典农都尉,所辖地区、民户,等同下县——曹魏后来罢屯田制,很多典农都尉就直接转化为县长了——列第八品。钟声终究算高门出身,八品起家比较合适。
钟声不敢讨价还价,当即俯首称谢。裴该随即又转向王聿:“王君可肯守尚书郎否?”晋制尚书事属三十五曹,置尚书郎二十三人,列第六品,其中初履任者称“守尚书郎”,一年期满,通过考核,乃为尚书郎,三年期满,通过考核,乃称侍郎。目前尚书事虽繁剧,乃是因为人员不足,倘若人手足够,就管辖这一州之地,必有很多空闲。所以裴该一时间没琢磨好给王茂宣什么职务合适,想想他的出身、爵位,六品起家可也——那就先守尚书郎好了,起码文字工作你用能够承担得起来吧?
谁想王聿却摆手推辞,说:“我无宦意,唯请为兄之家令可也。”哥哥去做官,我帮他管家就好了,我跟着过来,还真不是来求官的。王卓却开口道:“我愿守尚书郎。”
裴该瞥他一眼,微微而笑:“岂非大材忻乎?”以你旧日的品级,这就是降级啊,不大合适吧。
要知道这年月的官员,尤其是高门显宦,惯例能上不能下,除非获罪受谴,否则没有罢免和降级的可能性。你又没什么罪过,我怎么能给你降级呢?
王卓答道:“昔我兄弟弃先帝而走,不能守节殉国,便是罪也,既然获罪,岂可不贬?”随即态度诚恳地央告裴该:“卓唯求为国家效力,尚书郎虽卑,能任实事,心之所愿,还请裴公玉成。”
裴该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应允过这么一番对话,他原本听故事的兴趣也逐渐消退了,又再敷衍几句,便即送客。
王卓兄弟和钟声告辞出来,才要出门,忽见裴氏门吏引着一人匆匆前往正堂。王卓斜瞥了那人一眼,不禁双眉皱起,就对兄弟说,你跟门口等我一下啊,我还有一句话,忘记对裴公说了
随即手掀裙裾,疾奔而回。裴该听得禀报,心中诧异,急忙接见,王卓直截了当地就问:“适才见贵仆引一人来,似欲求见裴公,不知何许人也?”
裴该略一皱眉,并不正面回答,反问道:“公其识得其人否?”
王卓说我不认得,但——“其人面有阴戾之色,杀意腾起于双眉之间,恐将不利于裴公也,裴公其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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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吏领进来的这个人,自称名叫裴坦,是闻喜裴氏的疏脉别支,奉命潜来长安求见裴该。
裴该早就想联络老家之人了。他知道裴氏本支和主要几个分支虽然流散各地,那是因为出仕为官之故,其他没能当上官的疏脉子弟,多数还都留在闻喜老家,据垒而守。象这种大家族人多势众,即便胡汉占据了河东,也不敢太过紧逼,只要名义上肯归附,多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继续称霸乡里。
尤其是河东还有一个薛家,居于汾阴、董亭一带,其祖薛兰,汉末随刘备入蜀,蜀灭后举族被迁河东,为亡国之孑遗,故此门户不高。但是薛家人不少,也很能打,从胡汉直到前赵、后赵,乃至前秦,始终不肯屈服。要到芽的时候,据说“总宗室强兵,威振河辅,破慕容永于陈川”,后秦姚兴卑辞厚币,这才征其为右光禄大夫、七兵尚书,封冯翊郡公。
薛氏从此与北方政权相结合,到了隋代、唐初,乃成河东显姓——最终出了大将薛仁贵、薛讷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