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心说有理啊,我方用兵于西,而对于东方的祖逖势力,则要结交之、羁縻之,纯以文德为治。但是脸朝北的时候究竟又如何呢?“卿可来北,观我面相。”说着话,再次背对郭璞。
郭璞瞧着裴该的背影,心里就多少有点儿哆嗦,赶紧绕至北侧,装模作样细细一看,回答道:“明公面黑,乃生威武之意,岂非胡寇殄灭之相乎?”
裴该心说这就纯粹是片儿汤话了,不过如今君臣之份已定,郭璞又是初来乍到,估计真瞧出什么不好来,他也不敢随便开口。当即微微而笑,转身坐下,郭璞也赶紧绕将回来,侧向陪侍。裴该嘱咐他:“景纯,所谓‘忠言逆耳’,卿日后若有所见,若有所思,可直陈不讳,不必专言好事,以悦我心。”郭璞赶紧拱手:“臣当牢记明公之言。”
裴该说好吧,那咱们就再来探讨一下江东的问题,你在建康都给谁瞧过相哪,结论如何啊……
三日之后,长安朝廷连发多份诏旨。首先是责备南阳王司马保不修德政,不从王命,要他赶紧到长安来陛见,跟天子驾前解释个清楚;其次命诸王归藩主要是指身在建康的西阳、南顿等四王并徙封琅琊王司马睿为丹阳王,拜为太宰,徙封东海王司马裒为吴兴王;第三,征召周嵩、周谟、贺隰、纪友、王舒、王擂等人赴长安任官。
使者两道而出,西行的只是一名普通尚书郎,南行的职责较重,则委派以尚书梁允。此外,诏征身在河南的荀邃、邓攸入朝,补任为尚书。
邓攸字伯道,平阳襄陵人,曾任河东太守也算裴该半拉老乡还参过吴王司马晏、东海王司马越、新蔡王司马腾幕。这人在“永嘉之乱”中的经历,与裴该差相仿佛,也是曾为石勒所虏,被迫归降不过据说石勒原本是想要杀他的,他在入帐之前,发现门吏乃是旧识,就索要纸笔,写下了诀别之文,门吏呈文于石勒,石勒赏识邓攸的文采,于是赦免之,置于幕下……
当然啦,这是《晋书》的记载,邓攸本人则对此段经历讳莫如深,不跟裴该似的,到处去宣扬乃至于炫耀。然而裴该对这种说法却深不以为然石勒我还不知道吗?他认识字吗就欣赏某人的文采?扯什么淡哪!
总之,邓攸归附石勒,被任命为参军,还与张宾比邻而居,深得张宾的敬重。可是邓伯道并非真心降伏,后来得着个机会,就用牛马驮着妻儿,逃出了胡营,往依荥阳李矩李世回。
对此裴该也不怎么相信。要知道石勒和张宾是多敏的人哪,再巧妙的计谋只能对他们用一回,第二回必然无效,那么若真有邓攸逃亡在先,自己哪还有机会步其后尘呢?他本人起初在宁平城被俘之时,浑浑噩噩,还没想那么多,等到在胡营中暂且安顿下来了,才回忆起还有邓攸这一出呢……以问张宾,张孟孙不知为何,不愿多谈。裴该心说若早想起这事儿来,我都不敢诈降,可是已然如此了,即便拼死也得试着逃一回吧。
其实若非忆起此事,他当初在胡营中便不会那么苦心积虑,谋划过深,如今回想起来,除了假装爱书成痴外,很多小花巧其实都对大局无用,倘若写成,纯属枝节衍文,算水。
拉回来说,等到邓攸投奔李矩之后,事迹就比较清晰了。据说他在荥阳三年,荀组和司马邺多次征召,李矩都不肯放他离去,最后他故伎重施,偷偷落跑,往投荀组,李矩恼怒之下,又多扣了他家眷好几年。
东晋建立后,邓攸因与刁协、周交好而得到司马睿的重用,最高做到侍中、尚书左仆射也算东晋初兴的一位名臣了。
在这条时间线上,祖逖入河南后,也向李矩索要邓攸,这回李世回不敢不松手了祖逖跟荀组、司马邺不同,如今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邓攸遂得参祖士稚幕。上回祖逖来时也跟裴该提起过,邓伯道才堪大用啊,裴该因此就既然如此,那你给我拿过来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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